二担肉犹不气馁,还要再战,江令筹却懒怠理会,面向长廊,身姿秀拔,衣袂随风而动——长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面上带笑,威风
[1]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苏轼《上神宗皇帝书》
薛穹未置可否,目光落在她脸上,似要捕捉到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她咬了咬唇,沉沉道:“圣旨在江行策身上,江行策一死,自然就到了你们手中。柳敬常将圣旨胡乱给人已是大罪,到时候,只要费烈的人攀咬,说是奉柳敬常之命,诛杀的江行策,柳敬常就百口莫辩。而且,就算能辩,他也未必会辩,因为你们手中还握着……”
费烈是上一卷韦蝉的情人。
这人死忠费烈,费烈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整个江州军中都知道他连铁东来的命令都不听,只听费烈的。
若是李擎越不曾篡位,若是没有延乐之乱……他二人的轨迹大抵会全然两样吧。
第六十六章
作者有话说:
二担肉大怒,还要再挥起另一把斧头,江令筹却飞扑过来,手中一递一推,将他斧头夺了过去,同时,一掌照着他肩头狠狠击出,将他拍翻在地。
薛穹与她对峙了片刻,轻轻一哂:“你就那么相信,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顾?”
江令筹环视一周,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眼底却寒芒毕现:“谁让你们来的?费烈, 还是单行简?”江令筹长在军中,饶是生得十分俊秀, 天生却具一副武将的威仪。这么一扫之下, 那些士兵本能瑟缩了缩, 因势众而产生的压迫感顷刻荡然无存。
江令筹独自站在水榭中, 费烈躺在他的脚边, 闭着眼, 脖子上赫然一道血痕。两人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卷明黄的布帛, 正是柳轶尘给他的圣旨。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亦不敢退后。
当先一名士兵甫一冲入亭中,忽然高声大叫:“你、你杀了我们费副使!”继而惊惶一转身,踉跄向来处奔去。其余士兵当即冲上来,极有纪律地将江令筹团团围住, 手按在刀柄上, 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砍杀。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那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吧……到了她及笄的日子,他便跟父亲说求娶她,父亲心中从来没有嫡庶之别,定会答应的。
下一息,江令筹一记飞踢,正中二担肉手腕,他右手斧头脱手而去,落入潭中。
费烈已算是军中好手, 但和江令筹武艺相比,还差些火候。
现而今,她已然成了他的妻子。他会为她作诗、作画,陪她逛遍京城,去山林里捉鸟雀、在漓江上泛舟。若是她不喜欢京城,他就不做官,还做个赤脚大夫,带着她游山玩水,去江南,去她母亲的故乡,寻一处她喜欢的地方,住上一年半载,等她腻了,再寻下一个地方……
她眼底泛起寒光,在半眀半晦的室内看来,令人有些心惊。
“……我的母亲。”
江令筹站在桌边,微微眯起了眼。
江令筹望着地上的费烈, 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甲衣摩擦的铿锵声, 一列身着铠甲的士兵顺着长廊小跑过来。
窗格子上的日光不动声色地移转,只斯须的工夫,杨枝忽然抬起头来,眼底灼灼:“是圣旨……你们还想对付柳轶尘。”
此人是军中赫赫有名的莽汉,外号“二担肉”,因其身魁如山,力大如牛,但却没长什么脑子,与实实在在的二担肥肉没什么区别。
[2]彼可取而代之——《史记·项羽本纪》
六合庄内, 片刻前假意融融的氛围已荡然无存,那个火镝一出,整座庄子立刻被围了个水榭不通。
他望着杨枝,心中的恨与遗憾如藤蔓般疯长——他恨李擎越,不关家国,亦不关他念过的那些圣贤书,只是私恨,那种命运被生生扭转而无能为力的切齿的私恨。
江令筹见他们不答, 信步踱至桌边, 随手拾起一个瓷杯,扬手一掷,那瓷杯便深深嵌入水榭的廊柱之中:“就你们几个,奈何不了我。叫你们头来!”
眨眼间那莽汉已奔到眼前,右手中斧头直直向江令筹面上劈去,江令筹闪身避过,另一手的斧头又紧跟而至,肥胖的身躯展现出令人惊疑的灵活来。
薛哥哥”右一声“薛哥哥”地求她,软软糯糯,清亮眼眸中透出委屈,里面却藏着十分拙劣的狡黠。
箭簇后的手满拉弓弦,然而就在那箭将离弦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饶是江令筹也不觉有些愕然,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应付。二十余招之后,很快占了上风,恰于此时,入园的长廊尽头高草掩映之处,却忽然伸出一根箭簇来。
短暂而难耐的沉默之后,长廊尽头啊啊大叫着奔来一个面容粗犷、满身肥膘的壮汉,手持双斧:“恶贼,老子要将你剁碎给头儿报仇!”
薛穹是信奉“业精于勤荒于嬉”的,每回都想狠下心来磨磨她的性子,然而一见了她那眼神,再多的决心都化为乌有,最后不得不叹气提笔为她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