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处在正殿的东侧,里面满满当当供着大小不一的莲花灯,最大的足有普通人家水缸那么大,里面满满都是灯油,好几股棉绳绞成一根灯芯,在油里浸得透透的,点燃棉芯,瞬间跳跃出明亮的火焰,耀眼夺目,这种大手笔,也只有留在旧都的皇亲国戚们能使得出来;更多莲花灯的则是如碟大小,这种才是普通百姓的供奉,自然,沈家能供奉的也是这种了。
见僧人为上一个人点好灯,韩薇娘忙拽着沈荣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缠丝绣花香囊,倒出一粒二两重的银子,殷切地递了过去:“师傅,这是这一年的供奉,烦您在佛前为我家姐儿点上一盏灯,也是还了我的心愿。”
别看二两银子就那么小小一粒,放手里一点也不显眼,但此时一石大米的价格也才六钱,这一石大米,已经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一年的了,这二两银子,已经是不少的数了。
僧人见多了来供灯的信众,倒也没把这对穿着普通的夫妻放在眼中,平静的接过银子,有拿出一张黄纸,要写上沈意的生辰八字,这样才能供在佛前保她平安。
沈意的生辰八字,韩薇娘自然是记得深深的,忙忙说了出来。
“奇哉怪哉。”正当僧人落笔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出来。
只见从后堂里走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眉发皆白却Jing神矍铄,僧人见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合十行礼:“方丈。”
老和尚却没有理会,他双目微阖,似在思量着什么。
见到沈荣二人,他微微一笑:“这位施主,贫僧能否详看这个八字。”
沈荣和韩薇娘忙不迭地应了,慈云寺这个方丈是受过天家赞扬的,有大公德的人哩,之前来了慈云寺多少次都没见到,这次运道好,不仅见到了,还要帮意姐儿看八字,这说出去,得多少人羡慕。
老和尚拿起八字细细打量,手指抖动,虚空画着什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嘴里喃喃着:“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啊。”
韩薇娘听的心都悬了起来,不夸张的说,沈意就是她的命,现在老方丈这么意味不明,实在让人难以放下心来。
这种担心,让这个素日里以夫为天的妇人,越过了男人,直接问道:“方丈,我家姐儿可是有什么不好?”
“这位夫人且先别急,实在是这副八字过于少见,姐儿今日里可在,带过来给我一瞧。”
听了这话,韩薇娘脚下绊蒜地往沈意那儿走去,沈荣伸手,压住她的脚步:“薇娘,那儿人挤人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姐儿叫过来。”
韩薇娘只能忧心忡忡地等待。
没多长时间,沈荣、沈意并谢愈、林娘子便一块儿走了过来。
见到沈意,方丈双眼Jing光一闪,仔细端详,恨不得能凑到她鼻子前打量。
沈意皱了皱眉,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等着看这个和尚作什么妖。
别看沈意之前拜佛拜得虔诚,但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沈意对宗教的一贯态度是选择性相信,简单来说,就是左眼跳财,坐等好事,右眼跳灾,封建迷信。
要是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沈意自然也是不会客气的。
“奇怪,真是奇怪。”细细打量过沈意的面相,又掐算了半天生辰八字,方丈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家姐儿,这生辰是早夭的命,但她面相里有有着勃勃生机,这样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们好好养着,说不得就有大造化哩。”
韩薇娘心中一跳,什么大造化。
本朝自太.祖建国以来,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明令所有后妃都从小户人家中挑选,金陵作为旧都,每次选妃都不能落下这个地方,再加上江南水土实在养人,这上百年来,宫里金陵出身的后妃可少不了哩。
听到这,韩薇娘心里一片火热,她也舍不得姐儿辛苦干活挣命,巷子里普通人家,辛苦一年无休,到手也才二十两银子罢了,这种日子,意姐儿素来体弱,怎么能熬的过去。
之前韩薇娘想得简单,筹划着好好养出沈意的好名声,等大了找户殷实人家嫁了也就罢了。
这次方丈的批命,却是让韩薇娘想到了一条从没想过的路,正待细细询问,却见一个小沙弥跑了进来喊道:“方丈,郡王妃快到了。”
方丈一听,这才想起,他是要去山门迎接郡王妃的仪仗的,只是路过这儿,这特殊的生辰八字将他脚步绊住了,忘了郡王妃的事情。
此时小沙弥跑来寻人,可见时辰不早了,故不再细说,忙去山门。
“意姐儿,方丈说你会有大造化哩。”韩薇娘眼睛亮晶晶的,沈意没忍心拆穿,对,在沈意心里,这都是和尚的话术,目的就是要多点香油钱。
不过这个和尚说的话还算中听,沈意满意点头,顺着韩薇娘的话说了下去:“阿娘,我会好好的哩,再也不生病了。”
听见女儿的话,韩薇娘欣慰地点着头。
当然,要是沈意知道老和尚的这一席话使韩薇娘生出了送她入宫的念头,早就跳起来挠花他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