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昏头到这周结束吗?”孙施惠淡漠的口吻,反问且自洽得很。说话间,他嫌汪盐探着身子,把她往座椅上赶,说挡着他看右边后视镜了。
车子已经重新上路,下一个路口,孙施惠问汪盐是直行还是右拐的。她刚才为了他通话安静,把她手机的导航给关了。
没等到汪盐答复,他便喊她,“把导航重新点开,下面怎么走?”
汪盐这才重新点开手机屏幕,然后没好气地质疑他,“你在这里土生土长二十年,怎么还要导航开路啊!”
其实并没有,他中间出去了五六年。
“我也不长马路上啊,再说了,我和你还认识二十年呢,我也没多了解你啊。你最好也可以给我发个导航!省得只会对着我嫌三嫌四的。”
汪盐被他气得不轻,导航你个头。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抵达附近的大学城。孙施惠干脆把车子停到了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临时停车收费的那种。因为汪盐百般不放心停在路边,又是怕贴罚单了,又是怕车子刮花了。
孙施惠头一回发现,汪盐就是个小小女子。磨磨唧唧一堆事。
汪盐听他嫌她烦,从车里下来就撵着他的话来赶,“罚单我要扣分扣钱,刮花要伤你的车。我能不谨慎吗?”
“怎么就我的车了,不是买给你了吗?”
“哦。我只想,到时候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听着汪盐这轻飘飘的话,她人也跟着轻飘飘到了孙施惠跟前,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隔着她的西服外套,能捏到她腕上的镯子和她轻飘飘的骨头。依他往常的性情,他早和她翻了,可他今天额外有耐性,一味地劝自己,让着她点,你和她有什么可争的!
“汪盐,我给你的就是你的,别想着还给我。听明白了吗?”
汪盐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德性,说话永远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那么都给我了,我支配我自己的车停哪里,可不可以?我珍惜别人送的礼物,怎么就是磨磨唧唧了。”
夜晚软风像冷缎子,拂在人脸上,格外旖旎温柔,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孙施惠有必要投诉她,你闹得我头疼死了,你知道吗?
你闹得我今天一天不能好好听人说话,那些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孙施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怎么都弄不明白,明明床上好好的,怎么一完事就跟他翻脸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她回家去,然后告诉她:汪盐,你这么犟的话,那么干脆永远待在床上,别下来!
当然,孙施惠不敢这样朝她讲。她一定掉头就走,然后卑鄙无耻下流的话车轱辘朝他倒一遍。她也就这点伎俩了。
孙施惠勉强觉得她最后一句还算中听,但是,“我不是别人。我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便利,而不是担心。车子上路一点不磕不碰怎么可能,它落地开始就掉价就是因为分分钟在损耗。”
“孙施惠,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严肃很认真?”
“嗯?”
“你刚那样和我爸很像你知道吗?”
“这叫什么话。你一下子得罪两个人你知道吗?我答应,老汪也不会答应的。”
汪盐懒得理他,心里默念一万遍:非我族类。
她独自往前走,非我族类的狗在后面喊她,喊她回头,“锁你的车子。”他真的把车钥匙放在引擎盖上。
倘若汪盐不回头,孙施惠绝对干得出就把车和钥匙扔那儿的事来。
等汪盐气不过,回头来拿她的钥匙锁车时,某人双手抱臂看客脸,冷冷笑话她,“你就生怕丢了是不是?”
汪盐剜他一眼。
孙施惠朝她近一步,继续笑话她,也作安抚,“放心。没人敢偷,就是丢了,我也给你找回来。”
他说着来牵汪盐的手,提醒她,吃饭事大,其他就暂且按下不表吧。
汪盐的手被/干燥的温度穿行而过,十指交错。一瞬间,她觉得被捏住的,不止有她的指骨。
有时候,她真得觉得孙施惠这样的性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和他相识这些年,始终不敢自认了解他。你说他骄纵任性,其实他在市面上比谁人家都懂家教;你说他反骨无情,掉头,他又会好么样地和你遮捂扯话题。
譬如眼前,汪盐觉得这样的孙施惠很失真,又很务实。务实地站在你面前,隔岸那头,就是最真切的人间烟火。
长长的一条小吃街。
如星如灯地织落在城市棋盘上的一斑都不到的地方上。
汪盐沿着这条街连续地物色了几家店,最后还是回头去了第一家店。
二人挑开那塑料隔断帘,店里一时麻辣喷香的味道,这种味道不见得多健康,但足够抚慰忙碌一天或者啃书一天的都市人、学生党那最寂寂无名的味蕾。
店不大,五六张桌子的紧凑排面。
老板娘看有人进来,热情招徕,有一桌客人要走,连忙叫帮忙的孩子快去收拾。
汪盐不急着去那张桌子,只审视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