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这个关头,生母还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琅华其实是避讳着的。不得已不会回来,她也早已习惯凡事撂给孙施惠料理了。她这个侄子,琅华在外人面前,唯二认可的就是颜值和办事能力。
然而,今天,孙施惠一通电话,招琅华回来,是搬回来,没有商量。
“你说吧,你想怎么样?”琅华知道家里不缺服侍的人,孙施惠这样,无非就是想为难她。
“我想你安分点。”
“就因为我和你老婆吵了几句?”姑侄二人一齐看不远处的汪盐,旁听的人一时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孙施惠第二发渣男发言,“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先管好你老婆,我不去管她,她倒是也管起我来了。”
“是的,所以我说她了。她好人家出来的孩子,根本不懂我们这种家庭,姑侄不过是打个照面而已,谈什么和气,装什么矫情,对吧!她就该由着你把你亲妈骂得下不来台,然后冷眼旁观地在边上,最后当个笑话地说说就散了。”
“琅华,这些年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有人沉默良久,“是不是我不为难你老婆,你就不为难我了?”
“你可以继续为难别人。包括汪盐。但是你搬回来这件事,没得改。琅华,你比我清楚,不是我为难你,我占了你位置。这样舒适区的洗脑包你还要吃到哪天为止!”
任性的大小姐眼看着谈不拢了,抬脚就走。孙施惠躺在那里,懒散地喊她,鲜少正经的口吻,“姑姑,你我暂时讲和吧。你父亲、我父亲的父亲,没多少日子了。”
“咱们家,一天假模假样的和气都没有过。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也是个没福的气数!”
琅华走了后,孙施惠又扯开身上的长毛巾,一头再扎进水里。汪盐在边上坐了许久,浮光换掠影,他才缓缓游过来,两只手臂枕在防滑地砖上,借着浮力朝岸上开口,“气糊涂了。有个事忘记跟琅华讲了,你买包的事。”
汪盐回来换了套衣服,裙摆在微风里,贴着她的脚踝。“我骗她的。”
“嗯?”
“没有包想买。”
孙施惠脊背舒展,阳光一时在粼粼水面上,像女士的高光盘打翻了,那些彩也沾到他身上来。平心而论,他身材线条很好。这是一个女人趋于成熟后,很固然也很客观的审美。他怪汪盐,“物欲有点淡。”这些日子,除了孙施惠送她的,她好像没有真正开口要过什么。
他们相处这些年,汪盐也只是二人缔结婚姻后,才接受他的那些珠宝衣服手袋什么的。从前,她不会要的。
因为她还不起人情。
很直接市侩,孙施惠给她买的第一件贵重物品就是钻戒。
眼下,水里的人哄岸上的人,“去挑一个。算是我替琅华给你赔罪了。”
岸上的人投他一眼,这是他一个上午下来,第一次有笑脸。汪盐不想扫他的兴,但也认真告诉他,
“不想在琅华那里买。”
“怎么,这么恨,不给她赚钱的机会?”
“嗯。这个包的支票先留着吧。”汪盐撇撇嘴,难得的女儿色。她不想承认,因为不想再见到那幅画。
兑现出他的承诺,孙施惠生意人的性情又展露无遗,“喂。你不觉得哪怕作为太太,也该给自己先生偶尔的仪式感吗?”
算起来,汪盐没有送过什么正经的礼物给孙施惠过。小时候互通往来的卡片或者小蛋糕什么的,他从来嫌弃。
久而久之,彼此成年后,汪盐也从来觉得他根本看不上她的东西。
事实也是,他衣帽间的那些行头配饰,比女人的显赫、气派。
当然,汪盐晓得那是他行走应酬的体面而已。
看着他今日份勉强的多云转晴,汪盐问他,“你又什么都不缺,你要什么呢?”
“礼物都得缺的地步,这人得混得多差劲啊。”
汪盐当真想了想,“那给你买衬衫吧。西服鞋履一套?”
“汪小姐,你能大方点吗?”
“施惠少爷,你一套正装抵人家很多小姑娘几个月工资的。你先清醒点好吗?”
“哦。”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朝她往前清算,“那么你以前怎么舍不得送我的?”
日光之下,风和日丽,晒得人不得不跟着澄明,“因为不合适。朋友之间不可以送这么暧昧的东西。尤其衬衫这种,贴身穿在身上。”
汪盐说这话时,像极了十来岁的样子。早Cao会结束,各班级原地解散。她淹没在清一色的校服人流里,偶然一回首,捕捉到你的目光。
她再无意地收回了,和身边同学聊着,上前去。
各自工作后的二三年也是,她始终和你分明着。哪怕人和影子都清楚地在你眼前,孙施惠都不敢轻易和她说些什么,最怕这一句不合适。
今日她轻悄悄说出来了,却无关痛痒极了。她只是在说贴身穿的不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