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一愣,以为人家是可怜她的,她把钱收回来没多言语,小心的抱着『牌位』回去了。不大工夫,一个满身补丁,但却浆洗的干净,脚上穿着草鞋的小姑娘跑出来。这孩子六七岁了吧,看起来却隻四五岁的样儿,头髮黄黄的,但却也梳理的齐整,用小布条扎了个小揪揪。面有菜色,却也洗的干净。就见她从布兜里掏,一共掏出来十多个鸟蛋,
结果他一过去,李娘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想起什么似得道,「我……给我写个牌位……老娘娘的……」
李娘子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点压抑的哭腔。那日她进去,头都不敢抬,大夫很温和,「没关係,叫我看看。」然后她抬起头,不敢抬眼,她等着鄙薄,等着谩骂,等着被赶出去。结果并没有,她像是在跟谁说话,只听见她道,「这便是男人不洁身自好的结果,害人害已,害一家老小。」
这样的大夫,一看就是富贵人,不嫌弃她们腌臜,回来就感激的不得了。谁知道后来听说那就是老娘娘。
不光是查了她的脸上,还差了她的身上,她都嫌弃自己臟,可对方没有。
没有质疑,一眼便知道不是她的罪过,那一刻她心里的枷锁像是一瞬间鬆动了。她小心的抬起眼,便撞上了一双温和又笃定的眸子,脸长什么样她都不敢看,隻被那双眼睛看的红了眼圈。她听见对方说,「你还年轻,能坚持到现在过来治病,必是有舍不下的缘由。以后挺直了脊背活人,错的不是你。这就是被染了病了,没事,去抓几副药,吃一些,熬了再用药汤子洗一洗。药完了之后去惠民处,等会出去领个牌子,等药用完了,再过去领药。不用花费,直接去领就好了。我把你的情况都记下了,等你拿着牌子去,不管我在不在,她们都知道你的情况。千万得坚持,这个病容易反覆。别嫌弃麻烦。」
算命的心里就感慨,也说一些『母仪天下,真拿子民当子女』的话。这一日一大早才出摊,就看到一妇人抱着个木板在摊位边等着。近前了他才发现,是巷子最里头李家的娘子。这妇人苦命的,嫁了个好赌好嫖的男人,家里的孩子一个挨着一个,偏男人有钱了就往窑子里送,没钱里就往暗娼门里去,结果染了臟病。染了臟病还拉着媳妇弄事,结果把媳妇也给染上了。大家都知道这娘子的,最是本分不过的人了,不会有那么不守妇道的事。这妇人寻了几次死,上一回上吊了被人发现放下来,大家都当人死了,人都卷在席子里了,要下葬了,结果该是没死透,坑都埋好了,结果下葬的时候一颠簸,人就醒了。之后没再寻死,是听说他家小叔子要把她这几个孩子都给卖了,便再不死了。那小叔子撵她,说她脏了门庭,她就装神弄鬼,反正死过的人了,整天晚上出来晃悠,看人冷森森的,他小叔子倒是被吓跑了。可更多的原本还同情她的人,也被吓的不轻……慢慢的便越来越独了。
太后啊,那是多尊贵的人呀。等坚持了几天之后,真的好了。她出门来,才知道大家都给娘娘立牌位。可家里买不起牌位,她把从娘家陪嫁的箱子盖拆了拿来的,然后递过去,「等我有银子了,我给娘娘塑金身。」
如今她站在这里,手里抱着个木板。他以为是纸扎铺子有啥需要代劳的,比如写个『奠』字之类的。他知道对方可怜,还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可以去惠民处试试,说不定能把病瞧好呢。
算命的点头,沾了墨汁就写。这妇人把攥在手心里的几文钱放在桌上,在一边等着。
那是一块不知道从什么上面拆下来的木板。
烂的都流脓了……」腌臜的很,可一样处理的妥妥当当。
堂堂的皇太后,亲自给她们瞧病。
「是这个道理呢!」
算命的惊讶极了:「真的……真是老娘娘给治的!」
「我婆婆一听说,当时就骂我,说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你怎敢劳动那样的贵人的,她老人家跪下就磕头……连忙喊我男人要立牌位。我说等我好些了,能下地了,我要亲自去做,这样才诚心……」
……
他是老光棍一个,有两间房饿不死算了。夜里也常爱出来喝口小酒,有时候醉的睡在路边也没人管,有时候半夜醒来半夜回,也因此阴差阳错的知道这女人的夜里出来是干嘛的。她给纸扎铺子里做活呢。那家铺子不大,是一个老寡妇的铺子。这老寡妇眼睛瞧不清楚了,就叫了这妇人去。但因着她的病,白天去做活怕人家没人肯买。她便夜里去,夜里把活都做好了,一堆一堆的分好,老寡妇第二天只要数铜板便是了。每日里她从老妇人那里能换点吃的,一家子饿不死算了。
算命的写好之后将几文钱推给妇人,「我不收钱的,只要给老娘娘写牌位,我就不收钱。」
李娘子点头,头抬起来,把杂乱的头髮往上撩了撩,脸上有些烂疮已经变成新鲜的痘疤,不是那种烂的叫人噁心的脸了。
算命的这才愣住了,「你过去瞧病了?」
她回来就想着,不管好不好,都要给大夫立个长生牌,正想着以后多留意一下这大夫是谁家的夫人呢,结果就听说那是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