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璟爱竹,所以连他的院子都改作“疏竹院”,这竹子喜肥,定期施肥便可,婆子在二三月时会将冒出的竹笋去掉些,旁的倒不用多打理。
哪晓得前日婆子照例去林子里,却发现竹林叫人毁了小半,要知道这林子可是国公爷四年前回府后亲手种下的。
韩平虽不知国公爷怎突然多了这么个喜好,可府里谁敢去动主子的心头好。
他开始不敢声张,私下查了两日,才发现竟是夫人给砍的,这事他可做不了主,只有来寻陈知璟。
陈知璟见了竹林里头的样子,倒未说旁的,只问他道:“说吧,是谁做的。”
府里下人怕是不敢,便就是胆大包天,韩平自己就处置了,何必来禀告他,还这般欲言又止。便是韩平不说,陈知璟也已猜到几分。
“是……夫人。”
陈知璟点头:“知道了,你去做事罢。”
她砍了自己这么多竹子,也不知作甚去了。
依着陈知璟,决计想不到梁称玉竟还开着她那不值钱的铺子,她每个月份例都比那要来得多。
他不理解,因此见到宅子后面已曝晒好,就等着上色的伞架,男人脸色顿时就沉了瞬。
要依着他刚认识她那会儿,怕一句话都不会说,直接让人把这些东西摔出去。
可陈知璟毕竟不是禽兽,两人夜里情意绵绵,到了白天就跟她甩脸子,让她在下人面前丢脸。
他很快缓了缓神色,喟叹口气对称玉道:“玉娘,你与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称玉还在那儿翻着伞面,叫兰香将它们都给收起来,兰香却瞧见了国公爷方才的脸色,轻拽了拽称玉的袖子。
陈知璟低咳了声,兰香忙收回手。
他心道她这丫鬟主不主、仆不仆的,不过她既然喜欢,总归这丫头年纪也不小,再过个两年贴点银子嫁出去就是。
陈知璟与梁称玉同进了屋子。
梁称玉已没先前那么怵陈知璟,她想着,这人既想起了往事,他学了几年,那手艺比自己还要好呢。
纵然这会儿,她还没有意识到男人情绪不大对,她道:“您刚刚瞧见了吧,那伞面再上些色,涂上熟桐油就能拿到铺子里去卖了,您不然也来试试,您以前做得可比我好。”
陈知璟瞧着小妇人脸上掩不住的笑,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胡闹”二字生生咽了下去,男人神色淡淡道:“我并不会。”
称玉终于觉出不对来,她扭头看他:“您方才要与我说什么话?我先动了您的竹子是我不好,只不过您那竹子种在那儿其实也是暴殄天物,长在那儿,我都没见您瞧过,何况明年就能长许多呢,您说对么?”
暴殄天物这词,还是她刚学会的。
陈知璟险些要被她气笑。
不过,有一处她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就种了那么大片竹林,他其实也并没有多爱。
如今细想来,怕是与她有些关系,虽自己忘了她,但她不是说自己以前伞做得比她还好,陈知璟又觉头疼。
“你将你那铺子关了罢。”陈知璟转过身去,站在窗棂边负手而立道,“若不想关了,我给你寻个匠人来,专给铺子制伞也行。”
他自认为已是退了一步。
可称玉不觉得,她梗着脖子道:“我不愿意。”
“你当知如今你身份……如何……”陈知璟压低了音道,待要再说话,那边韩平却在外面敲了敲了门。
“国公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官家请您进宫。”
要不是那黄门还在外面等着,韩平也不会这时候来找来。
陈知璟只留下句:“你再细想想我的话。”
便跟着韩平走了。
“来的是谁?”陈知璟问韩平道。
韩平摇摇头:“奴才瞧着眼生得很,像是官家殿中的小黄门,并未见过。”
“你迎他去堂中坐坐,我去换了衣。”陈知璟思虑片刻嘱咐他道,“派人去大老爷院子看看,大老爷此刻可在府中。”
这会儿早已下值,陈知璟重新去换上公服。男人一身紫色的曲领大袖袍,腰间束革带,配着金鱼袋,府里小厮又帮他把头上直角幞头理好,这才去见人。
走到半路,韩平已令人来回话:“国公爷,大老爷这会儿还未回府。”
陈知璟心中了然,已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那小黄门虽代表官家,待陈知璟倒是异常客气,陈知璟令韩平塞了个荷囊过去,小黄门推辞了番才收下:“多谢国公爷,您可是心疼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官家召您并无别的事,虽说与您无关,只府上大爷陈大人也在呢。”
陈知璟听闻这话,拱手道:“烦您提点,您的好意我记下了。”
对方笑了笑:“国公爷,咱走罢,可莫叫官家久等。”
两人匆匆赶至垂拱殿,外头黄门领了旨,迎陈知璟进去。
正和帝端坐在大殿之上,而那殿下,他那庶兄陈知瑞正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