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羽揉了揉眉心,思绪却飘回湖心初见之时,她一身潋滟,宜喜宜嗔。
鬼使神差之际他还答应了要带她离开,只因她醉酒时的样子实在可爱,看上去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却又十分倔强。
想到这些时日私交频频,打听她的种种消息,一心想要护住她,如今想来也是颇有几分辗转反侧。
太子见他不说话,倒也耐心地等着,隔了许久赫连羽才低声开口,
“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
同赫连羽相识多年,慕寒之自然明白,以他的性子,不想说的事情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半分,既然他不愿多说,倒也作罢。
“你若能找到心仪之人,我自然为你高兴。”
“只是殊玉,眼下对于元贞国而言,萧国始终是敌方,我们所谋之事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你可明白?”
赫连羽垂眸,掩去眼中的自嘲,肃声回道,
“殿下放心,她……并不知道微臣的身份。”
慕寒之点头,声音有些飘忽,
“不知身份么?也好,世间何人不戴假面呢……”
二人静静坐了片刻,赫连羽掐指算了时日,打破沉默,
“算起来再过两个月太子妃便要生产,到时殿下可要回国中照看?”
慕寒之微抬眼眸,神色难辨,终是摆了摆手,
“眼下并不是回去的好时机,只怕惹得人心浮动,本宫虽然挂心,但想来父皇定会照拂一二的……”
“再者本宫已命人送了樊大师开过光的佛珠回去,保佑筠儿顺利产子,本宫可是欢喜得很……”
既得了话,赫连羽并不去深思太子脸上寥寥的喜色,东宫之事本也不需他指手画脚。
待回到府中,已是深夜,赫连羽却毫无睡意,拎了个酒壶便跳上了屋顶。
檐角飞翘,他却如履平地,闲庭信步间挑开酒壶口,朝城中望去,灯火寥落,不复早前亮如白昼的盛况。
早已是安寝的时辰,想来她也歇下了吧……
“殊玉,你带我走好不好?”
长夜寂寂,她的声音却长驱直入,往他脑海中钻。赫连羽自觉十数年的日子里,少有如此心乱的时刻。
“华枝,若你知晓我的身份,到那时,你可还愿意同我离开?”
这头洛玄早前便回到府中,想着今日与郁晏欢闹了一场本就烦躁,后又被太子召去冷嘲热讽更是憋闷。
回了房中便狠狠发泄了一通,早已沉沉睡下。郁晏欢见洛玄呼吸绵长,才悄悄下了床。
只见她在妆匣里翻找出一罐药膏,拉下衣领,即便就着幽微的烛光也能瞧见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郁晏欢面色平静,默默往身上抹着药,在窗下勾勒出单薄的影子。
洛玄在房事上愈发粗暴,一开始婆婆方氏也并不知晓,到后来身上的痕迹明显自是瞒不过去了,倒也把儿子唤去告诫了几次,但并没什么用。如今方氏也只能粉饰太平,看见当没看见,私下往郁晏欢这里送了不少补品药膏。
这些日子郁晏欢料理侯府中事愈发得心应手,方氏自然也是心疼她的。只是儿子同儿媳比起来,究竟谁更要紧,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总得有人受委屈,那也只好委屈郁晏欢了。
也是,谁愿意让外头的人议论自己的儿子,这等房内之事自然不宜张扬,更何况方氏想着若能早日抱上孙子,那便是最好,若郁晏欢有了身孕,洛玄自然不敢胡来了。
只是岂能事事顺了他们的心意,郁晏欢既然知晓洛玄品性,自是不打算为他生儿育女的。见她又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丸药服下,口中涩极,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似是半点没有把身上深深浅浅的淤痕放在心上,倒是想起今日凑巧遇上慕寒之,更是让他撞见了自己与洛玄不堪提的争执。
“不知夫人可会觉得自己命苦?”
郁晏欢想起慕寒之的问题,不觉轻轻一笑,眼中并无多少郁色,自言自语道,
“命苦么?你贵为萧国太子,想来也有不称意之事吧。你既然也是如此,我又如何能免俗……”
默默坐了半夜,只盯着烛光轻摇,不时被盈出的烛泪淹过,明灭交替,又是一夜。
待洛玄快要起身上朝时郁晏欢才轻轻上塌,想着洛玄若是知道她整宿未睡只怕又有话等着,便算着时辰装作睡醒,服侍他梳洗用膳。
洛玄瞥了眼桌案上的早膳,自觉昨日的窝囊气还未尽消,只随意吃了两口。抬头见郁晏欢眼下青黑,便柔着嗓子开口,
“晏欢,今日不必送我出门了,歇着就是。”
“你待会儿想吃什么,下朝后我给你捎回来。”
郁晏欢只微微笑着开口,
“夫君政务繁忙,不必特意给妾身带吃的,府中吃食就已足够了。”
她见洛玄放下筷子,便也起身边给他整理朝服边开口,
“妾身已将夫君吩咐送给太子的礼物备好,不知可要今日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