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白须文臣开口,问了寒酥几句那幅祝寿图的细节画法。面对这些品级颇高的老臣,寒酥谈霏玉屑,落落大方。话题从作画技法慢慢转到作画立意,寒酥引经据典,没有接不上的话,没有答不出的故意拷问。
不知不觉,许多文臣围过来说话。
他们对寒酥,有文人之间纯粹的欣赏,更多还是因为寒酥在他们面前是晚辈。
封岌望着被一些文臣围住的寒酥,唇角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他饮一口温茶,将茶盏在指间轻转了一下,放在面前的长案上。
舞台上正在进行着喜庆的表演——白毛狗黄毛猴蓝毛雀活泼热闹地表演着。
圣上却转过头望向围在一起的几个文臣方向,笑着开口:“难道真如景予所言,画神在世了,让你们连表演都不看了?”
圣上指了指其中一位文臣,道:“秦和风,你不是不懂丹青?”
秦和风站起身,禀道:“回禀圣上,臣等正以画为引,起了头,开始即兴作诗助兴。”
“是吗?”皇贵妃柔笑了一声,“寒氏女也会作诗?”
秦和风几不可见地皱眉——他正向圣上禀话,皇贵妃如此随意地插话,当真是受宠极了。
皇贵妃受宠已是人人皆知,连带着汪家近日来越来越不知收敛,大摇大摆地做了很多嚣张事。
“她当然会!她写的文章可好了!”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寒酥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心里却咯噔一声。
谢云苓的一个姨母为宫中淑妃,刚刚谢云苓被淑妃叫进后宫说话。她待在淑妃宫中,听宫婢禀告了这边的事情,她立刻跑过来凑热闹。
她亮着一双眼睛望着寒酥,满眼都是崇拜。
她朗声道:“我刚刚诵读的那篇赞文正是她所写!”
寒酥惊愕地望向谢云苓,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那篇令人尴尬的八百两,被她在这样的场合当众诵读了?
还被她大声说出来署名程雪意?
有年轻的文臣恍然道:“听闻最近乡野间有一女郎的诗词颇有灵气,没有想到正是寒氏。”
另一人道:“上次昭礼县主抚琴奏的那支《四时景》似乎正是程雪意所写?”
又有几个人提到几首程雪意所写的诗词。
听着这些夸奖,若是往日寒酥必然觉得十分欢喜,可如今因为那篇八百两,她心里只有尴尬……
她挺着脊梁,坐得笔直,却不敢朝封岌的方向看一眼。
耳畔都是些夸赞之词,可当日谢云苓在她耳畔的话一遍遍回响——
“就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样的词能不能再加一加?”
“要写他是每一个女郎的闺中梦里人,人人都想要嫁给他!”
“还有哦……这句改成‘谁不想与将军日日厮守到白头’!”
寒酥紧紧抿着唇。她还真的都如谢云苓说的那样写了,而她当着封岌的面大声诵读了那篇赞词!
虽然寒酥没有亲耳听到,可她完全能够想象谢云苓诵读那篇赞词时的夸张模样……
谢云苓满眼崇拜地仰望着封岌,甜声小心翼翼地问:“刚刚就想问将军,您喜不喜欢这篇文章?”
她可是花了八百两专门为他写的呢!
封岌压下嘴角的些微笑意,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写得很不错。”
得封岌这样一句夸赞,谢云苓立刻高兴地弯着眼睛笑出小白牙。
封岌视线落在不敢看他的寒酥身上,慢悠悠开口:“同住一府,倒是头一回听见表姑娘的心声。”
封岌轻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文章写得很好,能够真切感受到字字句句之间的真情实意。”
寒酥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泛红,只知道自己心口的跳动有一点加快。
“雪意。”羿弘阔低声提醒学生。
寒酥这才站起身,面朝封岌的方向却并不敢看他,规矩地福身行了一礼,硬着头皮说:“将军战功赫赫,子民敬重仰慕是理所应当。”
封岌轻转了一下指上的扳指,压笑站起身,对高座指上的圣人请辞。这寿宴本已过了大半,封岌本想点个卯就走,能留到此时,完全是因为那篇赞词,又寒酥被召进宫。
封岌离席,席间人下意识地抬头仰望着他。他人长得高大,走路又自带威压,迫使旁人下意识仰望。
封岌瞥向封三爷,道:“老三,你回不回家?”
封三爷正和同好研究着谁家的鹦鹉漂亮,闻言道:“二哥先回吧,我得等等。”
他略一思索,心道自己一会儿想去同好府上看看鹦鹉不直接回府,把寒酥留在宫里似乎不合适。他又赶忙对封岌道:“二哥,你帮我把孩子带回去。”
把孩子带回去。
孩子。
封岌目光深深地瞥了寒酥一眼。
封三爷又对寒酥道:“小酥,你先跟你二伯父回府。如果你姨母问起,就说我去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