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慧茹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言细语道:“齐书,一切都怪娘当初不察,我会尽快为你重新娶上一门妻妾。至于杨芦花,这样的女人咱们家是万万留不得的。娘知道你肯定会有些舍不得,但是舍不得也得舍。所以,你尽快写封休书给她吧,咱们好赶紧把她赶出府去,以免郁家被人笑话。”
郁齐书微蹙着眉头转过脸来,有些错愕地道:“她是我的妻子,又不是丫鬟仆妇,怎么可以说赶走就赶走?”
冯慧茹脸现震惊:“她欺骗我们,以寡妇之身再嫁到我们家,不赶出去,那不是有辱门风?”
“娘,无论她之前如何,但既然我已娶了她,我就要负责到底。”
“齐书,你在说什么啊?她是嫁过人的,又不是黄花闺女了,你负什么责?”冯慧茹彻底给惊着了,想了想,保证道:“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好好看人,找个有经验的婆子验明正身,保证对方绝对是个身家清白的黄花闺女!”
郁齐书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算了吧,娘,我这样子就不要糟蹋黄花大闺女了。”
他扭开脸,重新望着虚空,目光黯淡而眼底毫无神采。
冯慧茹惊痛不已,“你什么样子?你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郁家的嫡长子!我看哪个敢轻看你!莫说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是十个八个黄花大闺女,只要你想要,母亲统统都给娶进门来!你爹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立刻带着你回京城去!我们找舅舅找姥爷去向皇上求情赦免你的罪,你还是做你的翰林院修撰你信不信?你姥爷是皇上的老师,我还不信皇上不卖他这个面子!走着瞧,到时候叫郁泓和其他几房全眼巴巴看着,还不得来巴结你我……”
“娘,别说了。”郁齐书微微叹息,“就这样吧,我的事情,你别管了。”
“别管了?”冯慧茹愣了愣,“齐书,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非她不可了?为什么呀?就凭着她长得好看吗?儿子,你是没见过美人还是……还是有什么特殊嗜好?……你喜欢寡妇?”
“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郁齐书恼羞。
冯慧茹更急,“那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休了那个小寡妇啊?”
郁齐书烦躁无比:“娘,请你不要再寡妇寡妇的喊芦花了。我还没死,你喊她寡妇,不是在咒我死么?”
冯慧茹气得浑身颤抖,“齐书,她是嫁过一回的呀,她头前一个男人死在了洞房里……”
“娘!”郁齐书几乎是低吼出声,“我不想再听到她从前的一切!”
张玉凤看母子俩快吵起来了,着急地从旁相劝:“小姐,千万小心你的身子……大少爷,夫人全是为了你好啊。你好好同她说话,别吵她呀。”
“……”郁齐书无声叹气。
没想吵她。
冯慧茹也稳了稳情绪,却老泪纵横,固执己见道:“反正总之,你一定要休了她!”
“……”郁齐书又默默叹了口气,考虑到母亲怀着身孕,不敢再正面顶撞她,转而迂回道:“休妻岂是那么随意的?按照本朝律法规定,必须是妻子犯了七出之罪,做丈夫的才可以理直气壮的休了她。”
七出之罪,即“不顺父母,去;无子,去;yIn,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冯慧茹一听,立刻道:“正好,她不孝顺婆婆,时常出言顶撞于我,合该休了她!”
郁齐书面无表情地回道:“芦花晨昏定省,是我每日亲自督促,并不觉得她有不敬婆婆的地方。”
“齐书你!”冯慧茹气促,强硬道:“你每日待在房中,又怎么知道她来我这里向我请安的情况?我说她对我不敬,那就是不敬!”
郁齐书苦笑:“本朝律法还规定了‘三不去’,意即妻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丈夫也不能将其休掉。这三不去乃是: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娘,芦花的父母尽皆已经亡故,她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是孤身一人。若我休了她,她便无家可归了。”
“……”
冯慧茹再也无计可施,只好离开。
但看见院门口蹲坐的芦花,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么护着那小蹄子,如何得了?玉凤,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会出问题。”
张妈信口应道:“是啊,明明长得不算很出挑,关键是嫁过人的,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对咱家少爷施了什么邪法,大少爷竟这么舍不得她。”
冯慧茹一把捉住张玉凤的臂膀,心惊rou跳道:“难道她会巫术?!”
张玉凤看自家小姐焦灼得有些胡思乱想,赶芦花走的心思坚定,一咬牙,道:“小姐,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她附耳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
早上天不亮芦花出门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眼,天际边有一缕橘红色的朝霞若隐若现。
这会儿日头偏斜,半边天空晚霞烂漫。
夏末初秋,晚风起了,她觉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