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离原本打算等殷玉荒醒过来,便去将那山河社稷图的事情解决了,不料他却一直昏睡着,到了入夜也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到后半夜时,戎离实在坐不住了,用灵视将他浑身上下都探察了一遍。他呼吸平稳,睡得沉静安然,腹中的细小伤处也由于得到了“解药”开始缓缓愈合,除了常规的虚弱以外,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至少戎离看不出来。戎离无论是在魔域还是太初都从未修习过医道一脉,此前一直觉得无甚关系,眼下却后悔起来,怎么都不能放心,一遍遍检查着,总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未曾注意到。
殷玉荒毫无反应地昏睡的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了,戎离最后开始怀疑是不是干涸太久的经脉过度影响了他的Jing力,几经犹豫,终于决定解开他身上的魔脉封印,让他的身体自行调整。
虽然殷玉荒腕上的玄铁环早就在山河社稷图中被摘去了,但他身上的封印本身并不是靠它来维持的。那玄铁环基本上毫无作用,仅仅能够阻隔人对体内气息的感知,又特地刻上了与锢灵锁极为相似的阵法,目的便是为了让殷玉荒笃信自己修为尽失是它的缘故,将所有心神都放在解阵开锁上,使他发现体内还有一层封魔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戎离除去封印,又探入一丝气息试图去调理他的本源,那本源如同枯死般凝滞着,无论怎样梳理气息都一动不动。殷玉荒浑身苍白冰凉,任人如何摆弄也没有分毫反应,只有一点微弱的呼吸显示出他还活着。
殷玉荒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醒过了。
起初的时候殷玉荒确实是半昏迷过去了,但并没过太久他便恢复了些意识,却一动不能动,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听觉与触觉都像隔着一层似的模糊,昏昏沉沉地醒一阵睡一阵。到了戎离解开他体内的封印时,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然而仍旧完全无法动弹。先前他发着热的时候,觉得戎离身上冰凉,现在药性退去,这个怀抱又显得温暖了起来。
从那场变故开始,殷玉荒面临的事情便全部几乎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所有醒着的时间里他都在不断尝试、然后失败,进行再一次的算计,被揭示出令他不敢细想的真相后,随之又坠入更加无解的境地中。这个拥抱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单纯得几乎透出了珍视的意味,殷玉荒一时间甚至有些恍然,仿佛是一年以前,掌门师兄给戎离单独卜了一卦的那天,他领着戎离从掌门殿回去,小弟子们都到问道崖做晚课去了,山径上没有人,桃花开得漫山遍野。
戎离长大之后在他面前还是话多又爱撒娇,却再也不和小时候一样往他怀里扑了,拉袖子的时候都多过牵手,殷玉荒表面上说他这才有点当徒弟的样子,心里倒是有几分隐秘的失落。
“师尊。”
殷玉荒还没来得及回头,戎离便扑上来,环住了他的肩。
戎离本身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一些,山径上台阶错落,便高得更多了。他环抱住殷玉荒的肩膀,下巴搁在殷玉荒头顶上,声音有些闷。
他说:“师尊,若是弟子有天忽然不见了,您别去找弟子,好不好?”
魔尊——抑或是戎离,殷玉荒现在已经并不能笃信这个人是谁了。他隔一段时间便尝试着唤醒殷玉荒,语气一点也不像那段时间喜怒无常的魔尊,却又比往日里熟悉的戎离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弄得殷玉荒不知道应该怎么与他说话,不过好在现下也不用面对他,这样一想,殷玉荒都快要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了。
一小缕古怪的气息忽然在殷玉荒身体里游走起来。
那缕气息分明是从本源中生出来的,却丝毫不受控制,滚烫而暴虐地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着,撕裂般的痛。殷玉荒从前受过的伤也不算少,但那些伤与这样的疼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然而那莫名的力量依然禁锢着他的躯体,对这样的疼痛,他能表现出来最激烈的反应也不过是鬓角渗出的冷汗罢了。
戎离闻到了血腥味。
殷玉荒身上原本几乎愈合的浅伤又重新渗出血来,他肤色愈发的冰冷,仿佛最后一点微薄的生命力都在流逝。戎离刚刚结束一次毫无收获的探察,手还没收回去便遭此变故,一时间简直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戎离又探了一遍,殷玉荒体内气息极度混乱,一股暴戾魔气在他经脉中肆虐,看得人都浑身发痛,然而殷玉荒却还是安稳地睡着的样子,不要说疼痛带来的反射性的痉挛,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整个人平板得像一具傀儡。
戎离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师尊听得见我,是不是?”他声音发干,指尖冰凉地去抓殷玉荒的手,殷玉荒能感到他的手在发抖,“是不是如意偶?怎么会……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意偶是一种即使在魔修中也一般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咒术,它能够将任何行为设置成触发条件,只要条件达成,这个人便会毫无反抗之力地等待主奴契的烙印。但它很不隐蔽,整个过程极为繁琐,整整需要三个昼夜,能够Cao控时间的法宝少之又少,戎离一直都以为他只离开了一天半,加上殷玉荒多日来十分虚弱又时常用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