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问我,我其实不希望你把池灿送走,也知道你应该不会,”许如桔有些哽咽,很慢地说,“但我也想让池灿不用过跟我们一样的日子。”
她苦笑了一下:“你当我是职业病好了。”
李景恪半晌没说话,冷风呼啸而过,刮完一个冬天也不会停歇,犹如永夜难明。
“快一年了,”他转身回来,说,“陈英忌日可能快到了,池灿的事我有分寸,放心吧。”
他没有说的是,正因为不能让池灿过一样的日子,他才需要对池灿更冷淡一点。
何况不止丁雷这个麻烦没有解决,许如桔显然已经把池灿当成了自己的学生、弟弟和家人,李景恪不可能将实情说出来,难道要说是池灿先喜欢上了他的哥哥吗?还是李景恪只让池灿依赖依靠离不开他,而没有允许池灿喜欢他,那些幽暗的种子是无端端洒下,无端端从池灿叛逆的心里冒出来的,和李景恪没有丝毫关系——这听起来会更荒唐。
许如桔只用一句上梁不正就能拆穿这种冠冕堂皇。
李景恪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但看上去确实很有分寸,而比起用利用池灿毁掉池灿的方式去报复池正茂,不让历史重演可能才是唯一的正解。
你哥真讨厌
李景恪不清楚池灿妈妈的忌日到底是哪天,也不清楚池灿到底是否记得,但池灿的郁郁寡欢里应该有很多对妈妈的想念,尽管他除了刚来那些天,之后再也没有哭喊过想妈妈、想去天上见妈妈的话。
有可以如此想念的人大概也会是件不错的事,李景恪这么猜测,曾经天真过的年幼的他也有过一丝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是哪里人,因为什么离开了他,让他们素未谋面,让他生来就无家可归。
后来丁雷告诉了他答案,李景恪再也没追溯过过往。
李景恪把粉色猪鼻子存钱罐放回池灿的床上,它的右边耳朵已经粘好,不细看看不出裂痕,只是比左边显得稍小一点。
不过池灿床上陪睡了一年的那只小熊玩偶不见了,不知道池灿哪天拿掉的,使得床面死气沉沉了一些,反倒突兀。放上那只存钱罐小猪,李景恪才觉得合适不少。
池灿从新学期开学后晚上回得晚一些,李景恪做好饭留在桌上,然后才去上夜班。
夜班不用干什么活,搬搬货再守守仓库,但愿意干的人很少,时间太长,无聊又不能休息。池灿的存钱罐便是在这期间修好的。
李景恪终于接到阿文打来的电话,也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深夜。
这晚池灿跟杨钧在路口告别,望了望远处那扇黑黢黢的窗户,把书包拖到了胳膊肘上才慢慢荡到了门口。
李景恪当然不会在家,池灿心里早就没什么期待了,以前他回家喊妈妈我回来了,后来喊哥哥我回来了,现在不用再喊。
他一进门连灯也没开,把书包往床上一甩,身体也跟着肆无忌惮倒下去,只听见书包拉链在空中崩开,里面的文具书本哗哗啦啦掉了一地。
然后继续陷入安静。
一片狼藉。
池灿平静片刻呼吸,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油烟气,有来自吵闹的邻里周围的,也有不久前这间寂静的屋子里不寂静时产生的。他很快翻身坐起去打开了灯,趴在床沿将掉在缝隙里七零八落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
有些文具滚进了床底,池灿摸索半天,出了满头大汗,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的。
他翻看着书包,该在的都在,床上也重新恢复干净整洁,池灿盯着光秃秃的床面发了会儿呆。那只小熊被它塞进行李箱里了。可经过这么久,他感觉其实拿不拿走都没什么差别,李景恪并不在乎,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幼稚的小儿科。
池灿去桌上拿碗筷坐在桌前吃饭,饭菜还是热的,仿佛做饭的人还没有离开。池灿越吃越难过,他想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妈妈的离开代表着什么,看见月亮也不会再当成薄饼。
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永远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李景恪让他身无饥寒,也让他终于知道当个幸福小孩并不是天经地义。
许是池灿以往活泼开朗惯了,突然之间长时间的萎靡任谁都看得出来,杨钧作为他的头号好哥们,这个周末拉上了池灿一起去下关见世面,势要让他重回好心情。
他们上了公交车,池灿第一次坐这么久的时间,进入市区后两侧高楼稍稍多起来,杨钧推着他急匆匆下车,明明不赶时间却莫名其妙跑了起来,直到不远处就是一座大桥,上桥后视野变得开阔。
那是池灿第一次在风城看见海鸥,因为逐渐入春只有一小群还在湖面上。
杨钧早已见怪不怪,跟他看了两下便推着池灿继续往前走,他们今天的首要活动可是去网吧开黑刺激,约好的伙伴们都会准时上线,去晚了时间根本不够用。
池灿扭着头依依不舍地跟着杨钧走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关城区里远比不上大城市的发达,但各色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