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庞略黑,却一脸正气凛然的驸马中郎将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小舅子,继续道:“瑞王殿下将臣带去赌坊,只是出于私心想要报复,而并非所谓大义,如此行径,与所谓皇子品格实在相去甚远。
无功亦无过,足以证明此番陛下的英明,若要褒奖,只怕会容易引起人效仿,以为私去地下赌坊,输钱便肆意报复,也是件不过尔尔的小事。”
言罢,朝堂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原本打算支持李怀宸的一批人,不约而同又闭上了嘴。
皇帝坐在上首,目光深沉地打量着这群各怀鬼胎的朝臣,自始至终都还不曾说过话。
而他不说话,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随意再站出来说话。
待到众人实在都憋不住,有人的脸上已经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时,皇帝才拧着眉心,将目光远眺。
“老九,你自己说,你此番,究竟是该赏还是该罚?”
李怀叙扯了下嘴角,一脸不可言说的为难:“父皇,您前日就已经罚过儿臣了,若非是心里认定儿臣有错,为何要罚?如今再来询问,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皇帝冷笑:“你倒还知道自己有错。”
不过李怀叙这话,显然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眉目舒展了不少,神情也较之前少了许多的压迫感。
常年握笔批阅奏折而生的厚茧亲触了几下龙椅的扶手,皇帝正坐龙椅,定下结论,道:
“瑞王李怀叙,私去地下赌坊,输银上千两,即便清剿赌坊有功,但德行有亏,实在难为百官表率,不宜褒奖,罚在家面壁思过半月,无召不得出。”
虽然是罚,但某种意义上却是叫他免于了宁王的责难。
李怀叙慌忙跪下,道:“儿臣领旨,多谢父皇开恩!”
结论既下,那李怀宸再想要将他捧到天上去,也是不能够了。
满朝文物的火力,又再次集中回了对归远侯府和宁王妃的讨伐上。
李怀叙在角落里,当着左右朝臣的面,大大方方地松了一口气,待走出这金碧辉煌的殿宇时,他禁不住站在台阶之上,深吸了一口轻松的气息。
下了朝之后的中郎将薛明睿,自他身边掠过,健步如飞,大步流星。
他顿了下,立马追了上去。
“今日实在是多谢中郎将为本王说话。”他悄悄道。
薛明睿神色未动:“臣实话实说,并未特地为殿下做什么。”
“你这实话实说可真是太重要了!”李怀叙坚持道。
“我虽胸无点墨,看不透那些太复杂的东西,但到底知道,大皇兄这回是想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呢。他想要三皇兄把气都撒在我的头上,那哪里能够?中郎将今日实在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薛明睿却也坚持道:“殿下真的言重了。”
“真的不言重!”李怀叙固执己见,显然已经将他看成了自己人,贼眉鼠眼地撞了撞他的胳膊,问:“中郎将今日下了早朝,可还有事要忙?本王昨日方从五皇叔处讨来一壶好酒,正想邀中郎将上府上小酌几杯。”
“末将还有要事再身,恐怕不能随王爷小酌。”
眼看着已经到了皇城之外,薛明睿翻身上马,半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的邀约。
望着他策马潇洒离去的身影,李怀叙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看呆了眼。
“老九。”
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的皇长子李怀宸,将适才这一切尽收眼底。
与宁王不同,辰王李怀宸,虽为众皇子之首,皇后嫡出,但端的是一派儒雅风范,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半点傲气的架子。
李怀叙回头,见到是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是怎么了?见到皇兄,还摆起脸色了?”李怀宸明知故问地关心道。
“大皇兄今日好大的威风。”李怀叙怪声怪气,道,“你和三皇兄斗法,拉我做什么?我此番得罪了三皇兄,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你还要父皇褒奖我,不是更加要三皇兄生我的气吗?”
“他生你的气就随他生去,父皇褒奖你,本就是你该得的。”李怀宸辞严义正,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过片刻,他便转着眼珠子,问:“老九,你该不会认为皇兄今日要父皇褒奖你,是想要把你推到老三的面前,叫老三此番把气都撒到你的头上吧?”
“难道不是吗?”李怀叙气道。
“老九,你竟这般想皇兄?!”李怀宸言语震惊,一双凤眸也逐渐失神。
李怀叙被他的神态吓到,没忍住眨了下单纯的眼睛。
“真的不是?”他迟疑道。
“老九!”
李怀宸不禁加重了几分语气,是被人误解之后的盛怒。
李怀叙见状,忙道:“行了行了,不是就不是,我也不是一定就说你是……”
“反正今日中郎将帮我说了话,父皇也已经罚我回家面壁思过了,就当此事当真是皇兄你无心之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