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自小径的尽头吹过来,蛮横地拂去了她指尖残留的蜂蜜甜味。
郁棠慢而迟缓地眨了眨眼。
“我……”
轰隆——
天边乍起一声闷雷,盖过了她本就低弱的嗓音。
江禄海不耐烦地偏了偏头,“公主说什么?”
郁棠张了张口,“我说……”
真是奇怪,她的发间明明已经再没什么繁复的冠饰了,可眼下经风一吹,她却又觉得头上似有千斤之重,乌沉沉闷沉沉,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自己前世作为棋子被迫出降,不过是因着身后无人无所依靠,可祯贵妃与辛令仪一个母家强势,一个身份贵重,为何也会同她有一样的结局?
“我说,”
郁棠抿了抿唇,陡然拔高了声音。
“给本公主拿铁钳来!”
沉着脸的江禄海缓缓拧紧了眉头,哭嚎着的宫人们讶然住了口,彼端的笙箫鼓乐登时归于寂寂,行走着的锦衣卫也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齐齐望了过来。
像是一剪子划开了遮掩的华贵绸缎,小径之上一时阒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站在了对立的岸边,隔着一道瞧不见的沟壑,将或愕然或诧异的目光遥遥投在了郁棠身上。
轰隆——
雷声又起,这次却没能盖住她的声音。
“听不到本公主的话吗?”
郁棠握了握拳,挺直了腰背大声呵斥道:“拿铁钳来!”
最右的宫女提着裙摆跑向一边,不多时又抱着东西跑了回来。
郁棠接过宫婢递上来的铁钳,发狠一般地将其塞进了雪豹的嘴里。
铁钳沉重,她之前又从未干过这样的事,加之手上又有鲜血,动作起来自然没什么准头。
那雪豹虽说早没了威胁,可眼下被郁棠折腾得狠了,却也困兽犹斗般举起前爪,垂死挣扎地朝着郁棠挥了过去。
郁棠一动不动,倔强又执拗地抟心揖志。
她一贯怕疼又惜命,今次却没打算要躲。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前些日子还口口声声说要藏锋敛锷的季路元会穿过锦衣卫的重重封锁,第一个赶到她身边来。
季世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手中握着那柄竹骨扇中的短刃,牢牢将雪豹的前爪钉在了地上。
独特的甘苦气息顿时覆上她的脊背,如同一道厚重又坚定的倚靠,就此撑住了她几欲垮下的疲软身体。
也不知季世子是否是刻意服用了某些药物,不过数日不见,他整个人便已经瘦了一大圈,原本矜贵的玉质金相透着些难掩的病态,淡色的嘴唇几乎趋近于死白。
郁棠抬头看他,“季大人。”
她闷声闷气,“你怎么来了?不需要避嫌了吗?”
“嗯,不避了。”季路元揉了一把她的发顶,“臣来替公主按着。”
他垂下眸子,用着郁棠记忆里那久违的纵容语调云淡风轻道:
“大胆拔吧。”
哗啦——
大雨很快落下,漫天雨幕之中,郁棠咬紧牙关,顶着满身的血水,亲手拔下了那头雪豹的尖牙。
乐事转眼变憾事,宫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辛夫人不到未时入了宫,失魂丧魄地接回了辛令仪的尸首,又过一刻,太医院传来消息,说祯贵妃失血过多,受惊小产了。
永安帝当即大怒,将百兽房今日的值守赐了杖毙,祯妃身边伺候的宫人赏了板子。
除此之外,继后辛氏因Cao办千秋宴不利,当日便脱簪素衣,跪于佛堂悔过,锦衣卫同知袁大人则因为巡防有失,罚俸三个月,还当众挨了二十军棍以示儆戒。
一番惩办看似风行雷厉,实则不痛不痒,明眼人都看得出祯贵妃腹中那个必定会巩固林家势力的皇嗣究竟死于谁手,只是可惜了辛家千金,大好的年华就这么凭白殒灭在了皇权争斗的暗流里。
暴雨愈盛,修整如初的柳庭苑中,郁肃璋缓缓摘下手上玉戒,手指探进瓷罐里,沾了些蜂蜜又拿出来。
他含着指腹,舌尖尝尽了那点香甜,而后才勾唇笑笑,重又将玉戒戴回了手上。
“殿下。”
江禄海端着茶盘,领着个躬身遮首的小太监走进来,“武英殿外的蜂蜜已经清理干净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奴才也将小郑大人带来了。”
假扮成太监的郑颂年随之摘下兜帽,“禀殿下,荆虹圣印已经盖好了。”
郁肃璋‘嗯’了一声,向后靠进交椅里,“这次的事,你父亲与你都是大功臣。”
江禄海忙不迭随声附和,“是啊,此番还要多亏了郑尚书心细如发,及时发现了那青釉黛盒的蹊跷,这才让咱们占了先机,借着陛下打压林大人的东风,暗自调教了那畜生几日,乘势安排了这一出引君入彀。”
数月前的京郊别苑,郁棠确实将存放流萤粉末的青釉黛盒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只是她却没能发现,那被盒口一分为二的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