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这事平日里都是季十一来做的,他性子沉稳,车技也颇好,只是现下有伤在身,显然不适宜再担此任责;
季十九虽也会驾车,但他性子跳脱又爱走神,寻常走走城内城郊的短途或许还可,此等远途跋涉的行程却是绝对的靠不住;
是以到了最后,把式的头衔便只能落在小叶的身上。
郁棠对此尚且持着一个怀疑的态度,她在下楼的间隙里同季路元小声地咬耳朵,
“小叶靠得住吗?”
季路元牵着她的手迈下楼梯,脑子一转就猜到了这话的前因后果,
“你别整日里听泽兰乱嚼舌根,她平素都是和十九一起玩的,能和十九玩到一处的人,会是什么聪明人?”
“你别总是如此诋毁旁人。”
郁棠不悦地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况且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我整日里都同你待在一起,岂不也是那等锱铢必……”
她突然住了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那火折子上捻了个火星子,“不是……”
余光瞥见季世子已然颦起的眉头,郁棠又赶忙弯着眼睛,一脸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季昱安,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
冷不防挨了骂的季世子完全不听她的狡辩,他冷声冷气地哼笑了一声,
“阿棠前几日才说了心悦我,今日却又对我百般嫌弃。果然,越是漂亮的公主就越是花心,如此再过上几个月,我怕是就要卷着铺盖,被迫从你房中搬出去住了。”
郁棠:“……”
她偏过头去,暗戳戳地翻了季世子一记白眼,口中倒是温言软语,耐着性子迭声地哄着他,
“哎呦,你这说得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大抵是我昨夜睡得不甚安稳,今晨起得又起,脑子一时糊涂,口不择言罢了。”
说着又晃了晃季路元的衣袖,撒娇似的,
“季昱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同我生气了。”
依照以往的经验,季世子此刻应当已经被哄好了八分,可谁知这次,他却是复又冷声笑了笑,面无表情地微微侧过了身。
“阿棠。”
季路元伸手指了指郁棠右侧那面锃光瓦亮的铜镜,
“你方才翻我白眼时,我都从镜子里看到了。”
郁棠再次:“……”
二人就这么站在楼梯的当口意味不明地沉默对视,半晌之后,郁棠才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在他眉心处啄了一下。
“季昱安,你小心眼儿我也喜欢。”
她眉眼弯弯,转而又在季世子的脸上亲了亲,
“就算你脾气坏嘴巴毒,那我也喜欢。”
温软的吻持续下移,最终落在他同样暖热的唇角上,
“各种样子的季昱安我都喜欢,全天下最喜欢。”
……
季世子神色微动,俊俏的面容尚且还是黑沉沉地耷拉着,手臂却已经不自觉地环上了郁棠的腰肢,
“阿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郁棠也回抱住他的腰,略一迟疑,又昧着良心补充道:
“况且适才那是我同你说着玩的,你心眼儿又不小,脾气也不坏,言辞犀利直白更是难得的坦荡优点,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嘁。”
季路元撇了撇嘴,郁悒的桃花眼里倒是终于露出点笑意,他箍紧郁棠,将人向上抱了抱,直至二人的视线完全齐平,便又得寸进尺地开口提要求,
“那阿棠再亲我一下。”
外间天色尚暗,客栈的廊道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片沉寂。郁棠扑烁着长长的眼睫,向前倾了倾身,依着季世子的要求,无比纵容又浓情蜜意地贴了贴他的唇。
天上又落了雪,细小的雪糁随风而舞,逆着来时的路,轻巧地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城门,最终凝结成鹅毛大小的纷飞雪片,飘飘荡荡地落在京中正阳大街的喧嚷街头上。
京兆府尹带着两队穿盔执锐的侍卫,声势浩大地穿街而过,两辆囚车高高簇于其中,一辆载着礼部尚书郑大人,另一辆则载着其独子郑颂年。
再往后,白雪斑斑的木架子上,那失了一条臂膀,穿着僧人衣物的男子尸体早已看不清面容,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有胆子大的想要凑上去瞧一瞧,甫一接近便被那糜溃腐化的烂rou吓得退了回来。
同行并举地,由于礼部尚书及其独子锒铛入狱,其过往所行秽事一并浮出水面,几相攀扯之下,京郊十里坡的河堤坍塌案复被提及,担监察之责的工部与批银子的户部因此受到牵连,二者应时齐陷倒悬之危。
朝中六部随之风雨飘摇,太子郁肃璋与端王郁肃琰在短短几日内便接连损了数位近臣,针锋相对的势头一时仿若雪压霜欺,一具萎颓低迷到了极点。
雪势愈大,天地万物仿佛都被这白茫茫的阒然无声吞没,接连赶了几日路的郁棠于深夜之中莫名转醒,她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