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义闯进雨幕中,背影薄凉,上了停在门口的大切诺基,发动引擎后离去。
夏眠坐在座位上许久,慢慢地把自己的茶吹凉,一饮而尽后,留意到一旁的凳子上还挂着他灰色的外套,她拿起来搭在手臂上,口袋里掉出一张快被揉皱的纸条。她本不想看上面的内容,但捡起来时还是瞄到了一些。
安多县色乌依仓沃玛乡。
一个地址。
夏眠没有在意太多,拿着账单到前台结账。
第二天,雨依旧越下越大,整个旅馆仿佛置身于大海中,像一艘渺小摇摆不定的小船只,下一秒就会被旋进黑洞,陷入无尽黑暗。前台的老板吩咐工人到门口扫除快要冲入店内的雨水,大堂未干的地板留有脏脏的鞋底印儿。
邵义依旧穿着与昨天相同的毛衣,五官俊朗,身影高大,走下楼时不少在用餐区吃早餐的女孩频频侧目。
他手里拿着的车钥匙叮当作响,旅馆老板顺口一问:“你要出去?”
“嗯,找嘉吉大叔。”
旅馆老板担忧地往外一看,他说:“难不保会有山体滑坡,等雨停了再去。”
邵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风雨飘摇,山雨作乱,雷电还在不停地闪,远处的山峰和低矮的天空都被滚滚乌云笼罩,早晨暗的像夜晚。
“没事,嘉吉大叔暂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那行,注意安全。”
邵义撑着伞,按下车钥匙的按钮,大切诺基打着双闪,灯光穿透雨幕。他听见身后有人蹚水而来的声音,扭头便见到夏眠用双手撑着头顶,小跑过来闯进他的伞中。
伞面小,她差点要贴到他的胸膛里。
夏眠垫着脚抬头问:“你要出去对不对?”
她素白的脸蛋上沾着雨滴,显得眼睛越发澄澈shi润。邵义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呼吸顿时一霎,久久未回答她的问题。
夏眠侧过他伸手就要开大切诺基的车门:“带我去集市的大药店,我要买药。”
眨眼间她就快要上车了,邵义拉住她衣服的帽子:“下太大雨了,你学地质的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危险,最好不要出去。”
她反问:“那你呢,你不怕危险?”
“我去的地方不远……”
“集市应该也不远吧?”
夏眠坐进副驾驶座上,拍拍方向盘:“来,开车带我。”
邵义:“……”
他无奈地把雨伞收好,裹挟着一身水汽坐进车内,将车内的暖气打开,呼呼的风声盖过窗外的磅礴大雨。他摆弄风口,对准夏眠。
夏眠正扭腰找安全带,抓住了织带却找不到锁舌,脑袋夹在座位和窗户之间。
邵义侧身靠过去,夏眠在车窗玻璃看到他轮廓分明的脸,他离她很近,两人的呼吸打在玻璃上混成一团分离不开的雾气。她夹在他的胸膛和椅背之间,缓缓地转身回来时,看到的是他深深的锁骨和凸显的喉结。
她突然想起一根黑绳串起的猛犸牙状黑濯石吊坠,原始又性感,很适合邵义。
那吊坠是她自己雕刻的,成型时就想到佩戴着它的人必定高大壮硕,脸庞英俊又带着丝丝痞气。
邵义帮夏眠找到锁舌,扣到锁扣上。靠近她时,闻到她身上与自己相近的味道。
他拉她衣服的领子:“怎么穿我的外套?”
夏眠后知后觉:“噢,你昨天忘记拿回去了。今早起的匆忙,顺手套在身上。”她脱下来,想了想动作又顿住:“我洗完再还给你?”
“不用,你先穿着。”
邵义坐回驾驶座,扭动钥匙发动引擎,大切诺基在雨幕中缓缓行驶。他们没看见停在门口的红色悍马也开动了,与他们汇入狭窄的山路中。
邵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昨天是你结的账?”
“对啊,还是得请你的。”
邵义轻笑了一声。
夏眠偏了偏头,只见他嘴角勾起,是极淡极清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在看他,手掌便圈成圈,放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这算是不好意思?
她突然也很想笑。
悍马车逐渐超过他们,驶至大切诺基前方,夏眠说:“原来下雨天出行的不止我们一个。”
“你出去干嘛?”
“我的眼药水没有了,我要定时滴。”
夏眠的眼睛因为长期鉴定玉石,落下了一些毛病,需要特定的眼药水才能纾解疲劳,不然就会干涩散光。
“去集市有点远,还有更近的地方,但是路不好走。”
车驶在狭窄的山路上,不知道开了多久,夏眠处于山腰上,雨势渐小,道路的一旁是郁郁葱葱宛如华盖的绿树,但是她知道从邵义靠近的车窗望下去,准是暴雨汇聚起来、奔流不息的山洪。而另一旁是灰黄了无生气的山土。泥土松动、柔软,但藏在它之下的料峭群石尖锐、锋芒,这部分的山体已是典型的陡倾角构造面,正处于发育期间,最易发生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