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脑中闪过平时他们的种种举动,互相并肩作战的日子,神色纠结,陷入了两难之中。
赵寰平静地道:“岳都统,我敬仰你的忠,佩服你的义。你是君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免得天下生灵涂炭。只要你坚持这点,就能无愧于心。”
岳飞手握着纸,直觉犹如千斤重。这份名单,只怕是她费了心思,收集了许久。他信任赵寰,她不会害他,更不会无的放矢。
赵寰没有催促,自顾自吃茶。
岳飞终于放下纸,诚恳地道:“赵统帅,他们是我的同袍,留他们一命,放他们离开吧。无论他们以后会如何诋毁我,我都不悔。你先前对我说,我们都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既然难,哪能不遇到风雨。我只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哪怕是死,又有何惧!”
赵寰胸口滚烫,鼻子直发酸。
这就是岳飞啊!
神武右军要并入正义军, 王贵王俊等人强烈反对。赵寰干脆利落将他们从军中驱离,尊重岳飞的想法,留了他们一条命, 放他们离开。
岳飞统领的正义军, 从临洮开拔, 疾驰向西夏西宁府。在此地等着接收军饷的翔庆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夜溃逃。
正义军势不可挡, 连续攻下西凉府, 直奔兴庆而去。
以榷场而热闹起来的临洮,并未因为与西夏撕破脸而变得沉寂。雪后出了太阳,百姓走出家门, 纷纷走向衙门。
在衙门大门左侧,每天都有新告示贴出来。有那识字又嘴皮子灵活的,守在门前跟说书一样, 生动地解释给不识字的百姓听。
“你家的田地, 只要拿得出地契,重新丈量之后,田亩与地契上对得上, 正义军不会与你抢,照常属于你。”
“不能卖?当然可以卖, 只不能卖给别人, 必须卖给衙门。咦, 不卖给衙门,老丈, 你这句话说得就奇怪了。卖给谁不是卖,衙门又不少你一个大钱!”
“赁给佃户?你们之间写好契书即可, 衙门不管。谁拥有地契,衙门就找谁收赋税。”
“以后粮食的价钱,必须由衙门统一定价。上下超过一成的涨幅,就须得向上面禀报。”
“靠着屯粮赚那黑心钱,不顾穷人死活的,就该断子绝孙!”
想要Yin阳怪气几句的粮食铺子东家,见到周围百姓抚掌叫好,咒骂发死人财的粮商,赶紧缩着脖子,灰溜溜不说话了。
“别吵别吵,还有好消息呢。以后缴纳公粮,衙门用统一的斗量。所用的斗,全部由燕京的工匠制作,发放到各地,不许私自设斗,保证公平公正。衙门有些官员想要从中捞好处,占你们的便宜,你们尽可以告官,当地告状无门的,就上燕京去告,不用打你们的板子!”
先前对土地政令心怀不满的乡绅们,这时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别看他们这些人家大业大,民不与官斗,平时没少打点衙门的官员们。
尤其是交赋税时,钱粮官们心黑得很,大小斗,满斗等手腕让人眼花缭乱。
所赚到的银钱,要拿出一小半去孝敬官员。就算是家中有势力的一样如此,总得给父母官一些薄面。逢年过节送的礼,远远超过了多交的那一成赋税。
吏治清明,对他们来说,不一定全是坏处。只要不犯事,就能安心做个富家翁。
尤其是经历过了西夏与金兵的烧杀抢夺,腐败无能的朝廷护不住他们。
哪怕再多的家产都守不住,死在西夏金兵刀枪下的大户人家,数不胜数。
“还有招工的?”有人看着告示旁贴着的纸,激动地问道。
“可不是,招工。衙门的小吏,捕快,厨娘,绣娘等等,都招,男女不限。”
“女人也能当小吏捕快?”
“女人还上战场打仗呢!”
“嘘,你小声些。这大门里面坐着的,从转运使到府尹,可不都是女人!”
先前那人忙住了嘴,不过还是满脸的不屑。
“女人与男人在一起做事,还不得乱了套。这厨娘,绣娘,都是招到军营里干活。军营里终归是男人多,以后啊,生出来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有那尖酸刻薄的,不怀好意笑道。
招工的告示贴了好几天,每次他们都会嘲笑一翻。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
“招工的在何处录名?”在一群男人的嬉皮笑脸说荤话中,有个瘦弱不堪,嘴角破裂,脸上肿胀青紫的妇人上前,紧张不安地问道。
“进去衙门就是,就在门房左侧。”有人随手一指,打量着眼前的妇人,旋即咦了声:“这不是城东卖汤饼的毛娘子,你家的摊子不开了?”
毛氏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那人尚未听清,见她急急越过人群,往衙门里奔了去。
毛氏跑得极快,好似背后有人在追赶,或者是慢了,就丢了这份工一样。
那人莫名其妙,砸吧着嘴对旁人道:“可惜,毛氏做得一手好汤饼。若是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