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汝等可算是来了,秦寇真是无恶不作啊……”
十一月初八这天,位于楚国汝西地区的朗陵县阳安乡,年轻的楚国贵族景驹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当地父老的哭诉,一边暗骂自己为何摊上了这么一桩难办的差事。
“都怪那个叫钟离的小骑吏!”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景驹乃景氏子弟,这个家族源于楚平王,因为楚平王完整的谥号应是“楚景平王”,其中一位公子便以此为氏,繁衍三百年后,已经开枝散叶,成了楚国三大公族之一。
所以景驹虽才二十出头年纪,却已经是一位率长,跟着大军北上与项荣汇合,围困上蔡。
不料就在他们行进到汝水边上时,一个叫钟离的斥候骑吏却疾驰而返,身上中了一箭,马屁股上亦有两箭。钟离回到大军处时已将近晕厥,但还是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将见到的告诉了将军。
与此同时,他们这支五千人的军队也接到了项荣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东北面一百里外的阳邑,有一支漏网的秦国残兵,或在向汝水方向逃窜,若是发觉,便顺便将其消灭……
两相一对比,这不就是钟离瞧见的那支,伪装成楚人的秦军么!
将军对此很重视,于是就点了景驹的名,让他带着千余人,前去追击那支秦军……
于是景驹就这么被打发来了汝西。
钟离受了重伤,被扔在车舆上载着不知生死,景驹他们便由另一个逃回来的斥候带路,赶到那个小渡口时,发现秦人已完全渡了过去,还顺手把渡口连带船只统统烧了……
烧了一个也就罢了,景驹带着人,继续沿汝水东岸向北进发,希望赶到下一个渡口。结果才发觉,接下来的两个渡口,皆被秦人烧毁!
景驹也不敢泅渡,生怕被这支秦军来个半渡而击,他们只能又走了一天,直到次日中午,往对岸派了斥候,确定秦军的确不在,才找了几条船,花了好几个时辰,将一千人慢慢渡了过去。
至此,景驹的部队已经落后了秦人大半天路程。
到了十一月初八入夜时分,来到阳安乡时,景驹又得知了秦人今早冒充楚师,诈开邑门之事……
阳安乡只是一个户数不到五百的小邑,景驹来到时,却不见邑主迎接,只剩下几个当地的年长父老向他哭诉秦人的”暴行“。
“秦寇由一个黑脸男子统帅,他们自称是胡县斗公的族兵,但刚进邑门,就凶相毕露,将邑主大夫擒拿。接着寻医觅药,给那些臭烘烘的伤卒使用。然后就强占了邑主府,请一个车舆上病怏怏的男子入内,勒令邑人烧水、杀狗、杀鸡、造饭。饱食一顿后,眼看天色不早,又抢了不少粮食扛在肩上,顺便将邑主大夫也一并掳走了……”
当地父老山羊胡子一抖一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虽然郎陵县与秦国紧邻,但因为这里不是交通要道,过去两国开战,秦人对此地兴趣不大,没有太多兵卒过境。
“走了几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前离开的。”
听完之后,景驹做出了判断。
“秦人从阳带出来的粮食多半是吃完了,所以才要冒险来诈开这座小邑,就地补充,也顺便休憩一番,如今他们就在半日的行程之外。”
这时候,一个手下凑过来道:“听骑吏钟离说,秦人带了不少伤卒,而车舆因时间仓促,尽数抛弃在汝水东岸了,带着如此多的伤员,定然行走不快。此外,彼辈在楚地行军,连夜逃窜,上百里不顿舍,定然疲倦至极,饥肠辘辘,若是疾行追击,景公定能将其击溃!”
那个手下还没说完,就被景驹不耐烦地赶走了,他可是听说了,与自己相熟的胡公斗然,就带着两千人,在阳被这一千不到的秦军大败,自己还做了俘虏,景驹可不想步他后尘。
赢了还好说,输了的话,不但给家族丢脸,说不定还要迫于压力自杀……何苦来哉?
谨慎小心一点没有坏事,景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还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也说了,驱逐这支秦寇出境,不要让他们影响大军围攻上蔡即可,这才是首要大事!”
于是,他们就索性在这座小邑休憩下了,让当地父老再度烧水、杀狗、杀鸡、造饭,将秦寇干过的事又做了一遍。
直到休憩一夜后,景驹才剔着牙,拍着饱饱的肚子带着兵卒离开了这个倒霉的小邑,继续不紧不慢地“追击”秦军,可在旁人看来,已与护送无异。
在景驹看来,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楚国也没了亡国之危,各大家族可以照旧统治领地民众,就没必要像项燕老将军那样拼命了。
虽然走的不紧不慢,但到了十一月初九,景驹安排在前方的车骑,还是追上了秦人的尾巴。
得知消息的景驹乘轻车来到(zhuo)水南岸时,便看到,那些穿着楚军装束,打着楚军旗号的秦人,已经全部渡过了这条宽不过十丈的水流,走出老远了。
这条河相当于秦楚两国的分界线,至今依然,过了河,就是归属秦国的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