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遥远的狒吼回盪在层层山谷,沉溺梦里的维恩悠悠转醒,熟悉且怀念的男人体香扑鼻,立即使她意识到如今她正在密佛格的寝室里。拉了拉身上轻柔蓬厚的羽绒被,维恩昏昏沉沉睁开一双迷濛的眸,一大片厚实的深红落地窗帘底缝仅透出微光,床头柜摆着未开瓶的红酒跟一个白净素雅的马克杯……马克杯?
真怪,密佛格明明从来只用高脚水晶杯喝酒……他何时把自己抱回来的?
停机已久的大脑开始运转,一幕幕悲伤的过往恍若一场不真实的走马灯,要是从前她定是感到心口沉甸甸的,如今有密佛格在竟神奇的好受许多。维恩捏捏承载烦恼的眉心,翻过身朝一旁空了的床摸去,意外发现被褥还留有男人的体温,看来他才去晨练没多久而已。
偌大的室内昏暗不清,雪色发丝贴附女人姣好的瓜子脸和优美削瘦的肩颈,在香软的枕头散成慵懒的弧度,维恩垂着美眸,指尖在温热的床单绕着一圈圈眷恋,彷彿连永恆冰冷的肌肤都汲取到了温度,从男人一向准时的作息来推测,现在应该才凌晨三点半——咦?
维恩怔了怔,门边墙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时鐘?他不是从来都不看时间的?而且现在竟然已经快六点了,他怎么这么晚起?
她翻被起身,发觉记忆里的裙装早已褪去,换成密佛格说是看着顺眼的那套丝绸睡裙,瞧见床下毛绒绒的室内拖之后心头又是一阵讶异,才明白一切都是密佛格别有用心,唇角勾起好心情的甜。
英俊的面容云淡风轻,削薄的唇瓣一字千金,从最低调的地方给予无微不至的体贴,用点心看,那个鐘不就是从自己房内拿来掛的吗?
许是这段折磨体力与心力的奔波太过劳累,维恩从没有过这么香甜充足的睡眠,不过备受呵护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前仆后继的忧愁淹没,她有太多太多事情要与密佛格倾诉,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梳洗更衣完后,多日未填饱肚皮的她揣怀复杂的思绪循着食物的香气走到餐厅门口,眼见日夜描绘的伟岸身影就坐在背对自己的位置,反而失去了真实感,那头俐落后梳的浓密乌发、宽厚安稳的肩膀她曾抚摸倚靠了无数次,内心激动的她却喊不出任何一字。
自夫杜曼岛分离已经过了一月有馀,密佛格微妙带点苦涩的清冷神情宛若昨天,如今她远渡重洋回到他身边,相聚的这一刻反而让她迟疑了。
维恩愁肠百结的捏按指头,若是密佛格问起她和那个人之间的事,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之时,密佛格唇角微挑转过脸,长指勾着马克杯,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眸子柔和几分。
「睡了一天,再不过来早餐要凉掉了。」
身穿米白色古典荷花边衬衫的他叠着腿喝了一口咖啡,拿起搁在一旁的早报,口吻如此稀松平常,好似她只是隻犯懒的猫,今日睡晚了而尔。
维恩又是一愣,顿然觉得乱七八糟的烦恼全部不过是庸人自扰,只要密佛格爱她,那就够了。
她不再踌躇,步伐优美如莲的经过密佛格坐进长桌另一端的餐椅,白瓷浅圆盘盛装她喜欢的早点,鲜明可口的配色勾起了食慾,维恩双眸闪过一丝神采,拾起刀叉大块朵颐起来,纵然失去以往的绝对优雅,倒觉有几分可爱。
密佛格静静审视对面饿昏头的女人,沉敛的金眸藏着微不可察的思绪,过了良久以后才淡淡的开口。
「你瘦了。」
维恩抬头望着他矜贵的脸,简单三个字的关怀,却足以使她天摇地动。
「有吗……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意识到自己有欠端庄的餐桌礼仪全被看了个光,她摸了摸自己緋红的脸细嚼慢嚥,目光不经意落到他桌上的咖啡杯。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喝咖啡了?」
密佛格微微一哂放下报纸,薄唇再度贴吻杯沿,喉结随着吞嚥性感滑动,时间悄然溜过寧静美好的氛围,维恩就这样看得出神,直到他饮尽最后一滴。
他轻轻放下瓷杯,在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专注而认真的凝睇维恩,好似满天星火都坠进金碧辉煌的鹰眸里。从外人来看,多半会被第一剑豪不发一语的犀利视线吓得魂飞魄散,可在维恩眼里,他的凝视太过深情,她两颊渗出淡淡的粉色,垂下纤长的眼帘默默盯着手心里的牧羊人咖啡。
他的眼神告诉她,她是最清楚答案的那个人。
因为想念。
「你在白土岛过得如何?」性感的磁线縈绕一室,密佛格收回视线,抖了抖报纸继续翻阅。
「我……」
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捏着手指反覆思索了一百遍之后,她不希望让密佛格cao无谓的心,同时也不希望密佛格对她失望——关于她与另一个男人之间的纠葛,她实在没有勇气承受他的反应,另一个自己却忍不住想厉声质问密佛格关于这一年来的隐瞒。
但维恩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没必要把事情弄得更糟,在所有的一切都达到微妙且和谐的平衡点之际。
「一切都好。」最后,她吞吞吐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