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内大臣一职的道隆基本上就在家里休养身子。
他躺在卧榻上,想想人生一过彷彿过往云烟,匆匆不待人。他不禁对天长叹:「我的二位酒伴如今已在极乐世界了吧!」
「别如此消极,平常的你是不会这般作想的。」高阶贵子劝道,毕竟心境也是维持健康的因素,何况道隆才届四十不久,正值壮年,没什么好担心的。
道隆闻爱妻之言打起Jing神满足的笑道:「不过呀!见到儿女成行,且个个才貌兼备,真令人宽心。可定子何时方得生个外孙让我得以含飴呢?不像伊周在她那般年纪便生来了松君给抱,可惜雪子短命啊!千代也不晓得同不同意嫁给伊周,唉!还想再抱到第二个孙儿,难喔!」说罢,又叹了口气。
「唉!不是说说些令人愉快的事儿吗?怎又谈到伤心事啦!」贵子赶紧转移话题,或许病痛会改变一人的个性。
「看你呀!如今也年近四十了吧!岁月不饶人。想当初,全后宫就你一个“高”内侍性子最硬,外人都流传着先皇身边多了个(1)小野小町。」忆起当年,道隆拿贵子调侃一番。
「我性子硬?您也不遑多让。当年情书诗文送得最勤的人不就属您吗?要不我现下怎么会在这儿?」贵子仍不忘与道隆斗嘴,与以往无异,希望让他放松身心,不再鑽牛角尖。
「仔细想想你倒挺难追求的,我记得十分清楚,这情书大许是写到第一百封时你才肯回信的啊!」回忆将美好縈绕,道隆的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有回信对当年的我而言已是不错了,要不都像那位伊势女官剪了阅毕二字送还(2)平中哩!」贵子得意的扬眉,重温当年的高冷。
「喔~原来你早对我青睞有加呀!太教我感动了。」不费当时的苦苦追求,淋了这么多的雨,道隆眼中泛着泪光,非常真挚,不似(3)平中的墨泪。
在此同时,由于定子皇后目前无特别要事,大伙儿也就暂在住所歇着,晚些时候再参上。
清少纳言与千代共处一室切磋文艺,当两人进行文学攻防兴致正高昂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帐外打住了两人的唇枪舌战。
「你们两人都在房里吧!两大才媛的口条果乃犀利出了名呢!」此男声貌似在何处曾领教过,千代回忆以往的同时,清少纳言的率先问候倒提点了千代。
「可真殷勤呢!实方果真是当今第一间人。今天蒞临有何事指教?」她一出言即是毫不留情的调侃。
「说这话可毒着呢!我这一趟来可非闲闲无事忙。我是来向式部之君请教一些问题。」
「咦?我?」千代本以为又有好戏可看,置身事外的,结果他的目的竟与自己有关。
藤原实方在千代的问号之后不留缝隙的回:「是的。」
千代听了,略些迟疑的传眼色与清少纳言,唯见她眨了眨眼,笑道:「天下第一间人难得有正经事,就别顾忌我了。」
她推了把千代,既然这样,千代只好挪往帐边,与外头的实方对话。
綷縩之声的远近与人形的由小变大告诉实方人员已至,故赶忙开口:「你是师内大臣的,应该对他认识颇深吧!」
他给与千代的称呼令她又羞又恼,她隐隐约约可感觉的到清少纳言的窃笑,「什么师内大臣的啊?我是我的,师内大臣只是与我有交情,我不是他的。」千代吐嘈着。
「好啦!听你这么一说,应该和他熟的很。」实方敛起玩笑,转而一本正经的道:「对呀!看样子,师内大臣是一心一意喜欢着你,可最近怎么老有传言,说花山院与他公开为敌?」
「花山院?」这个称谓于千代而言依稀有些印象,伊周和那色老头都曾提过。
「据说花山院打自五、六年前便开始追求故太政大臣的中君,但中君对花山院一直不理不睬,原因是中君真正的心上人是师内大臣。为此花山院相当恼怒,我想问的是中君为何会喜欢师内大臣?」
千代一时间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之前伊周追求的是大君,与中君何干?她仔细的回忆伊周曾和自己吐露的隻字片语,将目前已知的如实以告:「师内大臣曾经喜欢大君,后来却因为一些奇怪理由被嫌弃了,依稀记得提到过花山法皇。那理由我也有些忘了,他很久以前和我说过一次。我总觉得他是太过帅气以至于被甩了。他当下哭得超惨。」
千代的说话方式倒教帐内外的人都噗哧的笑了出声。
「这话挺妙的啊!」实方笑到不能自已。
千代惊觉自己说出了些不怎么大雅的话,在两人快乐的笑声中,夹杂着苦笑。
「哎呀!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太夸张的言论了。」帐外散透着不一样的薰香与不同的声音,但闻实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着:「齐信?曾几何时你也成了会来光顾女官的男人?」
齐信此名词千代不曾忘记,她怀疑的观望着帐外的人影,毕竟他和清少纳言有段心结。
「本来是寻草庵的,谁知碰巧撞闻你们言谈的内容!唉!真是一群摸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