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内,乃见道长扯着嗓子咄咄逼人的质问:「诅咒东太后、私修大元帅法与射杀花山上皇。内大臣你该当何罪?」
伊周听得此话一脸懵然的望向道长,他感到莫名其妙的道:「我不曾诅咒东太后、私修大元帅法,我今日前来面圣,是为花山上皇一事请罪。」
法琳寺的寺僧听从道长的指示,立马与伊周进行辩驳:「内大臣切莫雄辩,当时你和方丈要求贫僧在二条宫作法,要咒东太后一死,还请求调阅大元帅法,此二事证据确凿!」
伊周越听越不耐烦,他早说自己没有做错事,却直直被纠缠,他反击着:「你别血口喷人,太后是我向来最敬爱的姑姨,哪可能咒她死?我对大元帅法一概不解,何故调阅?皈依者最忌口出誑语。」
「你才血口喷人……」
被伊周这样一说,那寺僧本还不服输的欲继续争辩,却被天皇制止:「好了!都别吵了,此事有待朕明察。」
伊周趁此空档,上前两步向天皇行揖诉明己意:「皇上,臣愿自贬为大宰权帅,而隆家则出任出云国守,以此谢花山上皇。」
公卿们的嘈杂与窃窃私语在此话一出瞬间嘎然而止,谁也料不着伊周会自愿出任大宰府,这简直是送死的行为。
连天皇也目瞪口呆,他一点都不想予伊周甚重的处罚。
空气呈一片凝结……
「内大臣你……」
伊周瞟了一眼不安好心的道长,如今他终于看清这位自己向来所敬重的小叔,他皮下的真面目。
伊周转向天皇以沉稳的口吻说明自己的优势:「愿皇上予臣此一良机戴罪立功,臣有把握杀退刀伊,克復失土。」
「内大臣,切莫作傻事,当再三深思,事至如今,已有数名国守为此捐躯了。」原本静静俟观着大纳言道长唇舌之战的右大臣忍禁不住的发话。
伊周十拿九稳的道:「此事我已详作思虑,为何大日本会节节败退,乃因国守皆非自愿赴任,略加应付,缺乏谋略。此番之行,方是有备而来,还望皇上成全,并赦臣一族平安。」
他诚恳的甚至双膝下跪行三跪九叩。公卿们见状也不知该赞同抑或反对。一来伊周乃世家子弟又是文官,恐娇而不能作苦;二来伊周过于年轻,了无作战经验。不过面对如是情势,怕是再无武官愿出任九州。
顾及大利,天皇依旧是应允了,只是这一个点头却比任何苦痛都要来的艰难。
「好吧!朕就令你为大宰权帅,权中纳言则贬为出云守,近月内啟程赴任。几日后朕会于除目发詔昭告天下。」
「谢皇上恩典。」伊周抖袖谢恩。
道长对于情势发展忍俊不禁的以鼻嗤了一声,这样的贬謫未免太不具侮辱性了,感觉无法从中拉抬自己的威势。不过他暗地称庆后台有煞此权大势大的有力盟友相助着,能够藉机补个临门一脚。
伊周骑着快马欲回二条宫告诉家人此结局,虽说被贬为大宰权帅已是政治路上较稳妥的不幸之幸,但凡一思及将要与亲爱的家人分离,尤其是千代,以往只要几日不见,内心便惦记的很,而且当时大家都在平安京,离不到咫尺。
何况这次乃要千里迢迢的抵临大宰府,远在九州,不知未来相见何年何日是。
伊周的心彷彿被火烧过的纠结在一块儿,空气亦愈发愈灼热。
贵子、定子、隆家与女官们皆绷紧神经等待伊周的回归,大伙儿本来还抱一丝能够全身而退的希望,一看到伊周憔悴而归的身影,心早凉了一半。
伊周踏着蹣跚脚步回到主殿,数十隻眼睛的直视令他悲叹的跪地,红着愧疚的眼眶向贵子赔罪:「母君,孩儿不才、不孝,无法完成父亲遗愿,继承关白大位。实在罪!该!万!死!
如今孩儿即将左迁大宰府,临行前特来与您道别。」
伊周狠狠的磕头,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见伊周如此自责,贵子哭哭啼啼的欲扶起他。
身为始作俑者的隆家看着哥哥揽全罪于身,心里慌忙的要死,眼泪疯狂飆出,
「一切都是我一时鲁莽,害了兄长,害了全家。」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从未料想到连带关係会促成这般局面,隆家随伊周长跪于贵子跟前。
两人毫无起身之意,一切之景令人感叹世事无常似尾花。
定子抹乾泪水挪进身子扶起伊周的肩,冷静的安慰着:「这绝对算是轻微的处罚了,否则按照律令而论至少会画押入牢,甚至处以极刑,那才真的是陷入毁灭性窘境。
外贬出征的先例在外国也时有所闻,能战胜凯旋扭转劣势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兄长千万别自责,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
伊周这才从母君也劝不动的情况下缓缓起身,他肯定的给与定子一个拥抱,把希望全数寄託在她身上,「定子你也是,你和孩子都要平安。你是父君生前最大的希冀。」
最后,伊周铁直了心,向自己最放心不下且难分难捨的千代走去。
「千代…」他如以往的柔声呼唤,即使强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