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白搂住她,大手抚在她头顶,“说来可笑,他就是朕的四弟,陈斯年。”
当摊开皱皱巴巴的宣纸时,陈述白片刻怔愣。
殊丽抓紧绒毯,恨不能拽出丝线,“慢点,慢点”
“好,朕答应你。”
殊丽避开他的触碰,认真道:“陛下让奴婢情何以堪,请别再说下去了。奴婢之所以将他的事如实禀告,是不想江山国祚受到威胁,但从私情上,奴婢是愧疚的。”
殊丽眼眸雪亮,迎月而笑,笑靥多了几许真诚,“天子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悠扬绵长的琴音透着让人难以窥透的情绪。
“奴婢惶恐。”
“没有吗?”陈述白哂笑,那元佑又算什么?可他没有问出口,只是不想再从殊丽嘴里听见其他男子的名字,即便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别再自称奴婢了。”他用拇指抚挲她的脸,“以后用你我相称。”
“嗯?”
冰冷的人忽然有了温度,总给人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殊丽看不透陈述白,不愿再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没容她细想,脸颊忽然传来一抹温凉。
“奴婢没有。”
重赏之下,那人将画师的秘密送到了御案前。
“朕想对你好。”
殊丽不懂他对她的态度怎地突然转变,就因为温存了几次,觉得该对她好一点?
不远处,冯姬跑到廊下,“姑姑,陛下传您上去。”
殊丽不懂乐理,却喜欢听曲儿,尤其是奚琴能给人带来一种流浪之声,似背着行囊,独自走在沙漠山丘、荒野丛林,无需与人为伴,浪迹逍遥,清逸翛然。
“说了,别再称奴婢。”
“陛下,你能满足我一个心愿吗?”
殊丽再掩饰不住惊讶,难怪那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是来自天子,而非元佑。如此想来,她又疑惑起来,陈斯年跟元佑很像,天子也跟元佑很像,究竟是为何?
他倒开始期待,与陈斯年的久别相见了。
当晚,天子罕见来了乐兴,坐在皎月下、屋顶上拉起奚琴。
陈述白凤眸骤冷,让各处府衙贴出更为高额的通缉令,捉拿陈斯年。
察觉到他的认真,殊丽扯扯嘴角,“我惶恐。”
“永远不要拿我身边人做威胁。”
皇家无父子,殊丽理解他的惶恐,却无法消化自己的那份。
“陛下这样,奴婢不习惯。”
几日后,陈述白收到附近城池的密报,说画师一行人中有人做了叛徒。
画师本人,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榆林大公子,陈斯年。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陈述白掐住她的脸蛋,看她软蛋似的,还是心软下来,抱着她跃下屋顶,走进燕寝,将那把奚琴留在了月光里。
脚踝上的金铃铛沿着流畅的腰线向上,挂在了陈述白的宽肩上,连女子浮动的气息都能影响铃铛的声响。
陈述白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彼此距离,“若你这样想,那些亏欠由朕来还,但朕不许你再为他人分心,更不许你心里装着他人。”
陈述白收了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认识的那个画师暴露了行踪。”
“殊丽。”
天子是在斩断她与任何男子的来往吧,所谓杀人诛心。
“说说看。”
殊丽顺着木梯爬上去,待晃晃悠悠来到陈述白身边时,发现庭院中的侍卫和宫人全都消失了身影。
陈述白被她认真又孬气的模样逗笑,笑得胸膛微颤,“惶恐就惶恐,慢慢就适应了。朕做皇子时,也很惶恐,怕皇兄突起杀心,怕父皇突怀戒备,后来呢,不也适应了。”
天子高坐楼台,无人争锋,品尝着无限空寂,却又不会被空寂击败,正如他演奏的乐曲。
殊丽心里一阵复杂,没有再火上浇油去问要如何处置那个人。
殊丽忽然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弦音,坐在庭院中晃了晃小腿,隐于绫袜内的铃铛叮叮铃铃几声,合了奚琴的节奏。
时隔十三年,物是人非,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人,又会是怎样的相识场景
殊丽被放在了纯白绒毯上,绒毯每日更换,保持雪白不染纤尘,很衬殊丽的肤色,尤其是褰尽衣衫时。
她转头时,下巴被人高高抬起,眼前被一道暗影笼罩。
陈述白低头吻上她额头,喉咙发出轻笑,“你居首功。”
她拢裙坐在屋脊上,近距离聆听,直到一曲毕也没有发表任何见解,深知不能班门弄斧。
自懂事起,很多人都跟他提过要求,却从未有人跟他提过这种要求,陈述白心知她的后怕,无非是上次利用木桃和晚娘做威胁,逼她放弃提前出宫的念头,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那便找到他教唆庞六郎刺杀的动机了。
栩有事瞒着自己,可自己的确毫不在意庞诺儿的境遇,也就没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