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殊丽做了一个梦。
沙滩上,一个小女娃正在玩泥巴,突然被一道巨浪卷入海中,殊丽跑过去想将她捞起,却捞了个空。
小女娃不停地凫水,却怎么也凫不到沙滩,嘴里喊着娘亲,慢慢没了声音,急得殊丽满头是汗。
“撑住!”
随着一声气音,梦中的人儿惊坐起来,愣愣盯着绣纹锦被。
外侧的男子不见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殊丽感觉呼吸不畅,起身推开窗子透气,被卷沙的北风迷了眼睛。视线模糊中,她瞧见庭院中站着两道身影,一人穿着墨黑色大氅,峻拔如寒松,另一人穿着ru白小裘,清丽如青竹。
是那位骆大小姐。
像是自惭形秽般,殊丽落下了窗,转身走向食桌,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凉透的茶水刺激肠胃,她捂嘴干呕起来,手撑桌沿顺了顺呼吸。
梦中的小女娃可可爱爱,梳着垂髫,穿着绣有小鸭子的袄裙,讨喜的很,可她挣扎在海中的样子,那般无助,无助的令人心碎。
殊丽垂下头,摸了摸小腹,一头乌发顺着肩头滑落,搭在了身前,将小脸衬得巴掌大。
身为笼中鸟,是没有自由可言的,肚子里的小娃娃也同样,甚至不被他/她的长辈们接受。
别人的孩子伴着爱意而来,她的孩子要伴着冷眼出生吗?
不,她不允许,她不能让他/她出生。
寝殿外,陈述白瞥了一眼开翕的窗棂,复又看向面前的女子,“你深夜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朕身边有无枕边人?”
“眼见为实,臣女总要来看看是谁将陛下拽下了云端。”骆岚雯笑了笑,不掩目的,直白坦荡,“这样就安心了。”
不是死心,而是安心,似乎话中有话。
陈述白是何人,一听便窥探出一二,“安心之后,你要做什么?”
“陛下还记得咱们十三年前的约定吗?”
等了一会儿,见陈述白不回答,骆岚雯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陛下要么自己娶我,要么送我个如意郎君。”
陈述白压根不记得与她有什么约定,那会儿一门心思在历练上,从未理会过身后这个跟屁虫,更没听清过她说的话。
那时候,她才四五岁,懂什么婚嫁。
“所以你此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来找陛下兑现承诺。”
说完,她以为陈述白会拒绝亦或是讽刺,可等了半天也没见男人有所回应,不禁暗自摇头,天子虽权力大,但性子太闷。
“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陈述白没再理她,转身走向寝殿,适才瞧见那女人推开窗子,定是瞧见了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想法。
望着陈述白走远,骆岚雯翘起嘴角,瞧瞧,还是那样不近人情。其实,父亲爵位够高了,无需她再锦上添花入宫争宠,可母亲希望她嫁入皇室,成为后宫之主,受人敬仰,这样,能堵住那些暗嘲骆家没有儿子的碎嘴之人。
朝殿外守夜的宫人瞧去,视线落在唇红齿白的冯姬身上,勾了勾手指:“小公公,我刚刚屏退了送我进宫的侍从,这会儿不知要怎么出宫,劳烦带个路。”
冯姬激灵一下,没敢去看女子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贵人稍等。”
他跟其余宫人交代几句,燃起一盏宫灯,恭敬道:“小奴为您掌灯。”
说着,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女子前头。
骆岚雯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眼眶忽然一热,抬手扇了扇,若无其事地跟在后头。
“小公公可去过金陵?”
“小奴是金陵人氏。”
“巧了,我也是。”
短暂沉默后,冯姬回头笑道:“小奴知道。”
骆岚雯哑然,半晌才问道:“你还记得我?”
“小奴入宫前,曾在镇国公府做过门侍,自然记得小姐。”
“那你可还记得”
没等她说完,冯姬快速打断:“其余的,小奴就不记得了。”
骆岚雯一噎,摸了摸香囊里的半块玉佩,迟迟没有掏出来,最后两手空空地垂了下来。
寝殿内,陈述白走到龙床边,见殊丽背朝里睡得正香,有一瞬想将她摇醒,问一问她为何不在意他和别的女子在夜里往来,可见她睡梦中还拢着眉头,于心不忍,悄悄躺在一侧,放下了帷幔。
无人打破这份沉默。
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殊丽睁开清凌的杏眼,就那么清醒地躺了一宿。
次日,殊丽考核了一批新来的绣女,便回到耳房等着木桃端来午膳。
木桃进来时,带进一阵寒气,冻得殊丽直打哆嗦。她并不是畏寒的人,刚刚像是极为怕冷似的。
“姑姑,御厨送来的乌鸡汤,说是可以调理身子,还送了烤鸭和小饼,我跟着你可有口福了。”
“瞧把你乐的,跟着我,未必时时有口福。”
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