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能喝酒这件事,万禕是非常羡慕万嘉翔的。如果可以让自己喝醉,便不会永远都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到心痛,尤其是在他不经意想起晓风的时刻。
小时候,他、万杏和万嘉翔总是玩在一块。万涂淑丽对万嘉翔的管教相对严格,所以万禕都趁着万涂淑丽出国旅游的时候、拉着万嘉翔一起在别墅庭院里深夜探险、在大屋子里捉迷藏。沉稳的万嘉翔、鬼灵Jing的万杏,还有总是跟在哥姐身后、喜欢冒险的他,三人形影不离。
那时候的童年回忆,他到现在想来仍觉得如梦一场。
万禕第一次喝到酒,是在万嘉翔结束品酒礼仪课回来的那天。尚未成年的他吵着要万嘉翔让他尝尝看这大人的饮料是什么滋味,万嘉翔拗不过他,偷偷带他进了父亲存放名贵酒品的酒窖里。
万禕记得自己喝了一口单一纯麦威士忌后就断片了,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床上,右眼有一个拳头大的瘀青。他去找万嘉翔询问发生的事情,只见万嘉翔别过头、淡淡地劝自己以后不要再碰烈酒了,万嘉翔说他喝茫后会打人,脸上的伤也是自己打的。
之后,万嘉翔被送出国念书,万禕也在上大学的时候被送去美国。他在国外求学期间喝了一次酒Jing浓度很低的调酒,这次,室友毫无保留地将他昏倒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才知道自己当年犯了什么蠢事,原来他不只是不能碰烈酒,是连一滴酒都不能碰──而万嘉翔并不知道,还将酒驾的事情嫁祸于自己。
不管他们兄弟间在童年时期曾有过什么感情,一切,在他回国后都变了。
他在国外拿了两个硕士学位回台湾,此时万嘉翔已经回来一年多。他不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大房和二房的关係越来越紧张,母亲被跋扈的万涂淑丽欺凌的情况更加严重。
他兴冲冲地想与万嘉翔叙旧,却被他冰冷的回应给冻伤。万嘉翔变得更沉稳、成熟,也更加冷漠。万禕试着与他重新热络起来,还介绍了一些朋友帮助他的投资事业──包括当时自己心仪的对象上官伊,但万嘉翔对于他的好意虽全盘接收,却总是温温地、矜贵地与他保持距离。
回国几个月后,父亲与公司创始元老张叔找他密室会谈,要将万泰建设的总经理位子交付给他,他明白这背后的意思,担任总经理后,便是昭告天下他将成为万泰建设的接班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选大哥而选了自己,与父亲和张叔争执了许久后,父亲才将背后原因全盘托出。万宝龙希望万禕以万家为重,并请他考量律姨和万杏,他的牺牲能让她们继续无忧无虑地过着平稳而优渥的生活。
他忍受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压力与不甘,咬着牙接下这个他并不想待的位子。而后来的事情也在他预料之内。
万嘉翔彻底与他决裂,万涂淑丽表面上支持万宝龙的决定,实则处处在董事间煽动,导致他刚上任总经理时如临深渊。公司内部高阶主管看不起他、外部投资法人刁难他、董事攻击他,甚至媒体都唱衰他。
万禕曾想与万嘉翔吐露这一切,希望获得他的支持,却因为上官伊的事件,他彻底对自己的亲哥哥绝望、死心。
上官伊去世后,万禕一夕之间也变了个人。以往不希望用财力、势力压迫以及算计别人的他,为了在短时间内让万泰建设上上下下把他当回事,他尽他所能地利用殆尽,并在一年内就有了成绩,但除了万嘉翔和万杏,谁也记不得他原来的模样,从此后万泰建设的万总就是冷酷、严厉的代名词。
万禕将那本手帐悄悄地放回晓风的桌上后,他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与哀伤。
这日,晓风在家休息了一天。
昨夜她就寝后,想着万禕对她说的重话,眼泪又浸shi了枕头。也所以在她清晨六点起床时,在镜子里看到那浮肿如鱼眼般的眼袋,立马决定打电话给林特助请一天的假,而且现在的万泰建设并不需要她。
她花了一天的功夫把自己的房间和厨房打扫了一番,既使万家的佣人一再阻止她,但在她表明这么做可以紓解她鬱闷的心情时,还是让她做了些不那么劳累的家事。
她擦拭着灰白色大理石的中岛檯面,听见客厅有人进门的声音。
晓风走近客厅一看,万嘉翔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合身西装,倚着客厅的落地窗正在讲电话,一口道地而流利的英文吸引了晓风的注意力。
「少nainai。」宋叔注意到她,向她点了点头。
「嗯,嘉翔哥他……?」
「少爷他晚点要赶去机场,飞往香港的班机,我先去帮少爷提行李。」宋叔交代完,便走向万嘉翔的房间。
晓风看着那男人的身影,夕阳的馀暉洒在他的肩头,画面虽美,却让晓风感受到那男人肩上千斤重的担子和压力。
他们……都不好过啊。
『你可以向哥开这个口,万家不缺这笔聘金──』
万禕昨日用戏謔的语气说的这句话浮现在她心里,她的确从没想过从万嘉翔这里去要回祖厝,事实上她相信他是有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