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登台的那一刻起,那具戏服就吸在了他的身上,和他的血rou融为一体,他不能脱下来,也脱不下来,这是个多么美的谎言啊,为什么要去打破。
我是时先生,还是时小姐?
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出戏,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人们都在骗自己,布尔西科骗自己,以为他遇到了真正的蝴蝶夫人,对时佩璞的异常视而不见。时佩璞也骗自己,告诉自己他是个女人。可,当他被带到法庭上,卸下女装衣裙,露出男人的身体,和面容时,他就知道,那不过是个谎言。
梦,是要醒的。
他醒来了,布尔西科却不愿意醒来,就如他所质问时佩璞的,你要骗我,为什么不能骗到最后?你要爱我,就要一直骗着我。因为我,爱的是你营造的幻影。
真真假假真真,分分离离散散,谁的话是真,谁的情是假,连局中人都不自知,外人又怎么会明白,是爱是恨,是嗔是怨,都,不过一把荒唐言。
荒唐荒唐,可笑可笑,戏子喜怒,不过换得旁人一笑。他唱的是悲欢离合,用的却是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声声泣血,要死要活。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因为他爱上了目标,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戏子,因为他代入了真情。
可是,可是,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在台上戏子蹁跹的舞姿之中,在布特恩倒下的身影之中,这出大戏,画上了最终的句号。场中一片沉默,他们看着顾阳唱完那一曲梁祝,缓缓合上了眼睛,跪在舞台上,那一跪,不是跪苍天,而是跪人间。
那双眼睛看向银幕,似乎是在说——
——我十七岁登台,到如今,也唱了个二十多年,我全心全意,心满意足,要是各位看官有所不满,也请多多包容,时佩璞天资驽钝,学不出什么花样。不过是以情换情,以心解心,饶是如此,也是缺憾多多,遗憾绵绵。
哈哈,哈哈。
我的戏,就唱到这里啦。
银幕黑了下去,一束灯光亮了起来,许安走了进来,他对着下面一张张沉默的,黑暗的脸,转过身,对着银幕,深深鞠躬。
他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致所有牺牲在那个年代的英雄。
致蝴蝶君。
演唱会
《蝴蝶君》在一个雨天上映。
在它首映的那一天,各大影评登满了报纸,刷新了论坛,微博上的所有热点,都是这一部电影。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部电影的题材黑暗,游走在禁忌的边缘,又是属于文艺片,票房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高到哪里去,能通过审核上映都是个奇迹了,按理来讲,大部分观众,是不会喜欢这种电影的。
因为,人们潜意识就向往着光明的,美好的一面,人们爱它,不愿意去接受隐藏在那下面的黑暗,为什么——因为太可怕了啊。虽然大家都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很多先烈牺牲的基础上,可是……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一回事。
那些,在战争里无辜死去的人,那些,为了战争胜利付出生命代价的人,那些,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人。
那一个个名字,一张张面孔,都变成了档案中很小的一笔,很枯黄的一张照片。
他们的声音,身份,不该被人遗忘。可你说,要逼着现在的人们去强行面对这些事实,是不是又太残酷了一些。
许安在拍摄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把锋利的刀隐藏在华美的袍下,人们看到的是最暧昧的爱情婉转,却在关键时刻被一把利刀贯穿了心脏。
时佩璞是蝴蝶君,是看似冷漠的人,却有着炙热的心,他爱着国,爱着布尔西科,爱着他的艺术,可是在那个年代,心有多热,就会被割的有多痛。那不是一个多情种能好好生活的时代,那里的游戏规则,黑暗的可怕。
顾阳所演绎出来的他,眼神幽深,手指苍白,目光如冻结的长河。他在上台身着戏服时,是艳压群芳的美人,绝代名伶,在褪下戏服之后,却遍体鳞伤,一身狼狈。他的眼睛,声音,身影,都深深刻在观众眼中,无法忘怀。
那些了不起的人,怎么是能忘记的呢。没有他们,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我们呢。
抛开剧情不谈,顾阳在这部电影里所表现出来的演技,实实在在是令人吃了一惊。
少年成名的演员,或多或少会有一段浮躁期,人们对他们的期望值较同龄人更高,标准也就更苛刻。他的起步太高,之后的路,就更狭隘。
然而,顾阳走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路。
这个十七岁就拿到影帝的男孩子,在一部商业片刷新了票房,众人都以为他要走向商业片之路时,他在最红的时候,毅然离开了这个巨大的名利场,去了国大学进修,之后,又去了百老汇出演戏剧。
这时,人们又以为他要专心苦读,走演技派之路。
结果,顾阳转身去了好莱坞,莫名其妙成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