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清明踏青的好时节。
京城自入春以来一直绵绵不绝的Yin天以后,终于迎来了天元二十年头一场春雨过后的暖日头。
京郊踏青赏玩者络绎不绝,整个朱雀大道上车水马龙。
蜗居在京城一整个寒冬的达官贵人们觉得自己快被屋子里的炭火熏出了棺材味儿,车马争先恐后地奔着西山头那几处曲水流觞的亭子前去,势必要在争抢席位上夺一个头筹。
城墙外已是花红柳绿,这繁华京都却似是被花神给遗忘了。除了皇宫里用暖房催出来的盆景以外,各大世家庭院里的新柳和素馨竟像是没睡醒一般。
满大街都是马蹄哒哒,倒也不负了“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美名头。
城门拥堵着各种豪门马车。人微言轻的官属人家碍着面子,表面上假惺惺地谦让位高权重家的家眷;实则在心里不知道扎了几回小人,念念有词着“摆什么架子,我家老爷明年就把你从位置挤下来,神气个什么劲儿”。
纷繁杂乱,好不热闹。
正是这城门口的官兵忙得心惊胆战,兢兢业业,生怕这出城顺序处理得不好得罪哪一家权贵给巡防大人找事给自己添堵的当口上,远远从城外十里那处山坡折柳亭上,传来了一阵尘土飞扬的动静。
一对人马喧嚣着从小山丘上而来。
其首的是个中年人。
他一身甲胄加身,头盔英武。
驾着一匹红棕色的战马引着后面一长串的队伍,正全力往这城口冲过来。
远远望去,这中年人顶上青天两侧各竖着一面旗子。左边那个用金线绣着一个“梁”字,周围五爪金龙盘虬卧龙簇拥着;右边那个,旗子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白色大旗上用玄线绣着一个“秦”字,边缘印了一只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
这字银钩铁画、刚劲非凡,委实很让人钦佩,让人不由得猜测,写此字的主人定然是个胸有丘壑的人物。
离城门口还不过十里,马蹄的呼啸声已经震得城门口这些煊赫家眷高门贵女紧紧地抓住马车内侧的扶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被这地动给震出车外失了仪态。
守城的官兵实在太熟悉这面旗帜以及这浩浩荡荡的大阵仗了。
不过虽说每年都得来这么一次,今年这也太急了些。
巡防营陈大统领暗自纳闷:“都快到城门口了也不见停下来整肃军容,这是边关战事又吃紧了?”
哨楼处的士兵急忙鸣金锣放长哨:“朔方节度使回京述职,速速清理城门——”
方才还拖拖拉拉安排各世家家眷出城门的士兵此时一个激灵应声而动,赶紧驱策着大大小小的马车靠边,给这“国之栋梁”让出一条“紧急通道”出来。
刚通出一条道来,军队就已经开拔到了城门下。
中年人对着城门上没放下纳闷的陈大统领一拱手说了声“有劳”便引着军队鱼贯而入,硬生生把陈大统领刚酝酿好一张讨好脸准备的一番“沈将军一路从西北赶回京城,舟车劳顿才是辛苦了”云云一类客套话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活活憋死。
一进城门,中年人一抬手,身边的副将立刻策马上前来:“将军。”
中年人吩咐道:“带弟兄们回西郊整顿军容,各参将时刻待命,整理文书,两个时辰后随我进宫述职。”
副将迟疑了一下,问道:“您……”
中年人道:“我先回一趟国公府,别走漏消息。”
副将领命:“将军放心。”
随即,几个副将兵分几路,带着各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西郊大营。中年人马头一转,朝着东边而去。
刚走了没几步远,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二哥——等等我!驾!”
中年人一回头,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正扬鞭纵马疾驰向他赶来。
男子身着一袭素衣,腰悬一柄黑布包裹着的长剑,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身后跟着四个仆从,一行五人竟俱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江湖打扮。
“我从北郊外就看见你了,一路可叫我好赶。吁——”年轻一点的男人好不容易止住马儿俯冲的惯性,缓下来笑道:“你也不怕进城的时候,让巡防营误以为朔方战事又吃紧了。”
中年人眉头一直紧锁着,等他这弟弟并肩赶上也没见一丝缓和,怒气冲冲地说:“这我能不急嘛!大哥这是做得笔什么糊涂买卖。父亲也是,竟然任着大哥拉着咱家这一大口子人往死胡同里冲!嫌风不够大,还来添把火!”
年轻男子闻言,也是拧起了眉:“此次御林军哗变委实吓着了那位了。我远在江浙一带,听着坊间传闻都暗暗心惊。”
中年人一横头:“都传到江浙一带了?”
年轻男子苦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中年人握紧了手掌:“所以此刻才正要蛰伏啊。咱们家这么多年一直韬光养晦,临到这最关键的时候,大哥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
年轻男子顿了一顿,方才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