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李先生,李先生请等一下!刚刚有枪响,他们手里有枪,请您先不要过去!”
突然,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车内车外的沉默,黎锦的耳膜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撑开了,他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眼眶一下子shi润了。
李奕衡穿着他喜欢穿的那件黑色羊毛大衣,冷风灌起长衣襟的下摆,更显得他风尘仆仆。林辛的脸不知是急得还是冻得,通红通红。她一叠声叫着追在李奕衡后面,制止他靠近那辆传出枪声的车辆。甚至身边也不停有人伸出手,试图阻止李奕衡靠近危险的步伐。
但他的脚步是那么坚定,甚至执拗。他一步不停地往黎锦这里奔来,黎锦隔着茶色的玻璃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束希望的光,正穿透绝望的Yin霾,缓缓地照亮自己。
车门被打开,李奕衡站在阳光下面,声音颤抖而压抑,轻轻地唤他:“黎锦……”
黎锦手中的枪就这样掉了下来。
下一秒,他被李奕衡紧紧地拥在怀里。
所有的紧张担忧和恐惧都不复存在了,在剧痛占据他身体之前,他在李奕衡怀中,缓缓沉入昏睡的梦乡。
☆、
“右脚踝脱臼,全身各处软组织挫伤,面部有硬物划痕造成伤口,怀疑是玻璃造成……”李氏的私人医生站起身,一边用消毒过的毛巾擦着手,一边对李奕衡详述自己的判断,末了,下结论道,“还好,问题不大。”
时近黄昏,李宅最宽敞的主卧里拉合窗帘,头顶灯光大亮,照得满室如早晨九点一般。李奕衡站在一边,脸色却Yin沉可怖,仿似一场暴风雨前奏。
将黎锦救回来后,他直接带黎锦回了家,并急召私人医生前来诊治。黎锦职业敏感,出了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去医院的好。故而即便李氏旗下有医院数所,他也一路抱着黎锦往家里去。
听医生这样说,他稍稍松了口气,望着床上昏睡的黎锦,压低声音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少明天。”医生摆摆手,示意李奕衡跟自己出去,不要在这里说话打扰病人休息,“我刚刚给他打了一针,安神助眠的。他脚踝脱臼,之后似乎又经重物碾压,情况不太好,要仔细养上一阵子才能正常行走。别的,问题不大。不过,你说他是见了你才晕倒,我倒真有点服他。别的不提,光脚踝那伤口就够他疼晕半条命去,你这回遇上这小家伙还挺硬气。”
李奕衡扬了扬嘴角,似乎努力想挤出个微笑,却没有成功。
医生与他相识多年,理解地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你还信不过我?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养着就行了。不过,麻烦你叫人给我收拾个客房,这几天我免不了要在府上叨扰了……”
“没问题。”李奕衡答应得十分痛快,且唯恐他住得不安心会影响治疗质量似的,转身对厨娘艾琳道,“艾琳,麻烦你。”
艾琳打从黎锦一进门,眼泪就抽抽噎噎没停过,此时听见李奕衡吩咐,二话没说便道:“李先生,你放心,都包我身上!”说完,转头继续抽抽噎噎地带医生出去,一边走一边骂,“这是哪个天杀的没良心的,对着个孩子也下得去手,看把人打得……通通下地狱!”
艾琳年近六十,二十三岁的黎锦在他眼里,自然还是个孩子。
李奕衡目送二人出门,回转身去,将卧室的灯光全部关闭,又轻轻合上卧室的门。黑暗中,只有黎锦劫后余生的沉重呼吸。他的心里一阵绞痛,强迫自己不要再听,转身,走到外间。
林辛静静等在那里。
看到李奕衡出门,她迎上来,低声道:“那两个人已经审过了,是何家的人。他们说,是奉二少之命将人送到城西何氏庄园。”
李奕衡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一径往楼下走。林辛跟了李奕衡十几年,此刻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提着一口气跟在后面。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踏出“咚咚”的声响,李奕衡忽然回过头,眉头微皱。
“待会儿你把鞋子换下来,不要吵到黎锦睡觉。”
林辛喉头一紧,当即就把鞋子脱下来提在手上,光着脚追了上去。
“贺先生呢?”李奕衡走到门口,不远处的司机看到,发动车子,缓缓开了过来。
“贺先生说,人找到了,他就先走了。若有需要,您可随时与他联系。”林辛低头道。
李宅一向冷冷清清,李奕衡不喜欢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以保护的名义看着,所以从不叫人守着。但此刻,屋里屋外每隔几步就站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李氏豢养多年的保镖队伍全体出动,将李宅围得铁桶一般。
“替我谢谢贺先生,就说如今我事务众多,无法亲自道谢,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感谢蒋先生与他的大力帮助。”车子开到眼前,司机小跑着下车,为李奕衡拉开车门,李奕衡一边往车里坐,一边道,“把那两个人捆好,找人放进车里。另外,把马尼拉那条航线清出来,送给蒋先生做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