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飞审视马丁谄媚的脸半晌,迟迟没有动作。
玩笑?傻子才会信这是个玩笑。
可他看了这半晌,马丁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动,反倒越盯越诚恳了。
骆飞想,诚恳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一个刚出道一个月的艺人,哪有那个胆子真跟自己面对面对上。
于是他缓缓松开拳头,伸手去接——水晶杯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机质的冷光,他的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杯体,奖杯就毫无预兆地,就这么掉在地上。
“哗啦。”
全碎了。
骆飞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座奖杯一样,碎成了渣。
“哎呀骆飞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马丁肆无忌惮地大叫起来,“这好歹是你出道以来获得的
骆飞没疯,他看清楚是齐亦辰,拳头收回来了,只是鼻孔还扑扑出着热气,那样子,何止一个“愤怒”能概括。
齐亦辰朝他瞪了一眼,回过身,瞥了眼满地的碎渣,接着抬起头瞥马丁,脸上似笑非笑。
马丁猛地震了一下。
齐亦辰虽然走小众路线,不至于大红大紫,但他人缘好出道早,又是黎锦手下很拿的出手的艺人,因此公司上下谁都愿意跟他交好。马丁刚进公司就被告知,有两个人得罪不得,一个是骆飞,风头正劲,还有一个就是齐亦辰。
“大师哥,”马丁干笑着讨好,“不是说今晚去录音棚录歌?这么早就结束了?我听说你明天一早的飞机去香港,不早点回家休息?”
“不了。”齐亦辰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对了,黎锦跟我一起回来的。”
马丁脸都白了。
“大大大师哥,”马丁哆哆嗦嗦,“你不要……”
“我不要什么?”齐亦辰笑了一声,反问。
“你不……不要……”马丁说不出来,求救似的看着齐亦辰。
他刚到黎锦手下的时候,黎锦跟他提了三大禁令,其中一条就是不准同门相残。
刚刚那幕,齐亦辰看得到,难保黎锦看不到。他怕,黎锦虽然不怎么发脾气,可他冷下脸的时候比发脾气更可怕。
“马丁,你叫我大师哥,我很承你的情,不过,你似乎忘了一点。”齐亦辰慢条斯理地说,“骆飞跟我是一起出道的,我是你师哥,他也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尊重前辈,不行。”
“是是,”马丁说,“我记住了。”
“忙去吧。”齐亦辰挥挥手,“我不会跟黎锦说的。”
马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齐亦辰转过身,这一会儿,骆飞已经消气了,不光消气,他像个充气人偶,气都被人放光了,虚脱似的靠在墙上。
齐亦辰看着他这个样子,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骆飞,你活该。”他咬着牙说。
骆飞冷笑一声:“你也觉得是我无理取闹?”
齐亦辰摇摇头,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他。
骆飞接过来,叼在嘴里,齐亦辰也叼着一根,然后摸出打火机,给两人一上了。
香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骆飞逃避似的将自己掩埋在白色烟雾间,齐亦辰也深吸一口,一口燃掉半根。
“我以前组乐队,跟你提过。”又点起一支的时候,齐亦辰说,“贝斯手长得很帅,家里特别有钱。那时候我们乐队的设备和服装都是他出钱包办,每次他登台演出,我这个主唱没多少掌声,女孩子的尖叫都是冲他去的。”
骆飞应了一声,问:“然后呢?”
“后来他染上毒瘾。”齐亦辰说,“最开始是摇头丸,我们劝他别碰,他不听,总觉得自己不会有事,肯定能戒掉。后来摇头丸不过瘾,就试别的东西。家里发现他吸毒以后,断掉他经济来源,他就靠女粉丝接济继续吸,后来他吸得不成人形,没有粉丝喜欢他了,他就到处借钱,甚至偷了乐队鼓手的学费去买毒品。”
骆飞放下手中的烟,怔怔地看着他。
“他死的时候还不满十九岁。”齐亦辰把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骆飞问。
“我们都觉得是毒品害了他,可是鼓手说,是他自己害了自己。”齐亦辰说,“那时候他只有十八岁,他获得了太多的掌声和吹捧,粉丝狂热的崇拜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毒品?上瘾?那又如何,他从不担心这些,他觉得别人做不到是别人没本事,而他,他在粉丝的崇拜里自我膨胀了。”
“你觉得我就像他一样?”骆飞嗤笑,“你觉得我也在粉丝的崇拜中膨胀了?你觉得我会像他一样,甚至今时今日,我比他获得的掌声还多,所以下场会比他还惨?”
“你的结局是你自己决定的,谁也帮不了你。”白炽灯光下,齐亦辰的目光盈盈闪动,“不过骆飞,你可以自己想想,现在的你,跟刚入行时的你,还一样吗?”
骆飞讥讽的表情在这句话里,渐渐变为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