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那个女孩,她好像醒了。”
他眼睛极慢地眨了一下,天边忽而放出第一道晴光。
秦陌桑那该死的湿漉漉的头发坠落在他脖颈间,要命地痒。偏偏声音轻且柔,劈开他心里最不想被人看到的阴暗处。
“你叫我什么?”他回头。
“凭哥啊。”秦陌桑眼神讨好,像小狗朝他摇尾巴。“咱俩是过命的交情,叫声哥,不过分吧。”
(中)
01
敖广极聪明,视线在李凭和秦陌桑之间来回了一圈,乐了。
“你俩是一对儿啊,唐突唐突。”
秦陌桑嘴比脑子快:“不是啊。”
李凭还沉浸在被叫哥的复杂情绪中,上下打量敖广的眼神不免带了点阴沉。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浩荡“送亲”队伍。
“南海敖家,借风调雨。你行三,是这一辈的‘三太子’。放着南边生意不错,和五通沆瀣一气,图什么?”他没好气,用刀柄敲了敲秦陌桑的脑壳,她会意,泥鳅似地窜进车里,先去照看人质的情况。
敖广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从逶迤散开的黑发往下,到沾了血的蕾丝裙裾。李凭把刚斩过五通的刀尖端抵着他下颌:“别乱看。”
敖广伸出食指,把他刀尖按下去。
“真漂亮,哪儿捡的?你爸知道你找了这么个野丫头么?”
他俊眉蹙紧,剑尖几乎要划破敖广的颈项。
“我早就被本家除名,用不着和我套近乎。”
“钱塘李家,代代斩鬼,富可敌国。拔出一根毫毛都抵得上我们南海穷酸小户。何况你有这个。”敖广扬了扬下巴,眼睛看向剑柄,剑尖危险地在他颈间游移。“传说中李靖的雌雄剑,专克我们南海龙。雌的那把失传了?雄的这把,不是家主钦定的继承人才能用么?”
“大清亡了,没什么家主。你从哪个编故事那儿听说的,找他问去。”李凭手臂舒展,眯着眼盯他。两人瞧着气定神闲,实则剑拔弩张。
“那就怪了。我家的老头子说,‘无相’里边有拿着雌雄剑的人,叫我问声好。不是你的话,是那两位其中一个?”
他凑近李凭,低声絮语,如毒蛇吐信。
“找不到的话,我就只能一个个试,试到对的为止。到时候,是死是活我可不管,能交差就行。”他又笑:“听说松乔也在你们这儿?我这个倒霉叔叔,还没见过小侄女呢。”
哐。车门被一股巨力震开,敖广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震得倒退几步,狼狈稳住了没摔下去,骂了句靠。
抬头看时,瞧见个穿军靴的男人,干叼着烟站在风里,暗红头发显眼,墨镜下金光熠熠。他靠着车门,左顾右盼,瞧见安静等待在百米之外红到瘆人的送亲队伍,笑了一声。
“三太子,今儿个要想送亲送到位了,就别动我的人。”季三一脸的和气生财:“不然,我就把您这一摊东西,都t炸上天。”
四周的风向在起变化。原初以敖广为圆心的气流逐渐紊乱,向季三偏移。
敖广原先胜券在握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周的风不再受他控制,索性下马,冲上去揪着季三的衣领,面孔扭曲:
“又是什么把戏?快给老子复原,耽误了吉时,都得死!”
“瞧瞧。”季三皱眉:“龙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沉不住气。”
他伸出手,手心朝下,云气就在他手心聚拢,凝结成雾。季三把云雾团在手心把玩,手肘略一用力,敖广就被甩出几步,跌倒在地上,惊得久久未能回神。
力量浑厚磅礴,比李凭更高深莫测。是修改过天道与寿数的人,而且,探不到底。
凡人未知天命。对于寿数有限的人来说,这种存在,已无限近似于天命本身。
“我说了,别,动,我,的,人。”
季三半蹲下,揪着他衣领,把这句话耐心重复。“怕你听不懂,再多说一句——我是松乔的监护人。敢碰她,我把你抽筋剥皮。”
“你又是谁?”敖广眼角抽搐,本能地想逃。
“我是……”,季三墨镜后笑得见眉不见眼:“算了,告诉你有什么用,叫你家大人过来。”
他撒手,敖广倒地。风声在那一瞬间呼啸而起,把送亲队伍中间轿子顶上的红色华盖掀到空中。轿子里响起不属于人类的尖叫,凄凉诡异,所有人都堵上耳朵。
敖广的后槽牙咬得嘎嘎直响。不是害怕,是屈辱。
调动风雨是敖家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而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二流货色,轻轻松松就在他的场子里击败了他,而且,他还不得不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
他是敖家的继承人。继承人要能屈能伸,先把路子铺开,才能坐下论资排辈。
“敢问,您要见家尊,有什么事?为松乔么?”
“松乔跟敖家没关系。我要见面,是想问问令尊,几年不见,是不是又皮痒了,我可以代行长辈之职,教育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