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没道理,不可能——刚才不只是他沉浸其中。
她看他一脸的不愿意,就捂着礼服胸口,狼狈挣扎着站起来。朱红礼服下摆被花丛里的泥泞弄脏,显眼的黑色一片。
他也注意到了,就蹲下身,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口袋巾,把她下摆沾的泥都弄掉。秦陌桑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愣在那儿不知如何动作,只好单手扶着身旁的树,等他弄完。
花影驳杂,窸窸窣窣。在这光线暧昧的地方,她头一回仔细打量李凭的后颈与肩背。比想象里的宽阔,脱了外套给她之后里面是深色马甲和衬衫肩带,勾勒肌肉形状。偏偏长相又是看不出体型的清俊疏朗那一挂,西湖边遇见那回,还以为他是在s道士的男大学生。
看着看着,她红了脸,咳嗽一声。
他马上就停了手,把沾了泥污的口袋巾随便塞在裤兜里,站起身。两人的距离又猝不及防拉近,这个高度,他刚好可以看到她微红的耳朵。1
笨蛋。
他在心里骂一句,偏过头假装四处观察,转移话题道:
“刚才是鲛人的幻境。但你怎么没事?你有抵抗鲛人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啊。这地方太邪性了,修祠堂就修祠堂吧,谁在祠堂放这种雕像?”
听她的话,李凭才看清面前的景象,心头一凛。
刚刚幻影里的西洋玻璃花窗没了,宾客也没了。原先人生喧哗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荒芜草地,中间矗立着一座祠堂。四壁破败,大门洞开,房梁上垂下无数红色绸带,里面影影绰绰,供奉着满壁的兽身人面塑像,在月光里诡异至极。
正中间的神龛里的兽首人身像最大,衣着也最华丽。是龙王。
”十二生肖,也是十二地支,也可以是十二个时辰。”李凭的声音在秦陌桑身后响起:“这是第二层幻境。五通想拖延时间,里面说不定还有被困的人质。能看到命绳么?”
她努力辨认后摇头:“不能。”
“我们得想办法引出宿主。仔细看看,这座祠堂有什么问题。”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祠堂,秦陌桑熟练躲避草堆里横斜的石块和不明物,轻快如羚羊。李凭不禁怀疑让她在城市里捉妖实在是屈才了,她的归宿其实是大森林。
走近了,推开蛛网密布的木门,她哎呀了一声,站定。
月光洒在这座古寺般的建筑里,灰尘在月光下飞舞。李凭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也站定。
那个湖滨晚上遇到的提灯女鬼,或者说,是“祝英台”,就坐在祠堂里,在龙王的肩膀上,用一把断了尺的木梳,一下一下,梳她漆黑逶迤,长及地面的头发。
她的身躯到后半段已经完全变成了蟒蛇。蛇尾桶口粗,长到难以估量,把整个大殿的地面都占得满满当当。蛇鳞反射月光,妖异华美。
她穿着件做工繁复的红嫁衣。金色凤冠搁在膝盖上,面色苍白如纸。如果不是手已经变成枯骨,她这个样子,或许可以被称为美人。
她低声哼着一首歌,歌声哀伤婉转。就是那首《华山畿》——“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坏了。”李凭对秦陌桑耳语。“是那天斩掉人鱼烛灯命绳之后,五通吃了这只鬼,它变成了‘活五通’。所以杀它没用,得找到它的宿主。”
她点头。
夜色里她侧脸镇静,凝神听那个悲哀的“鬼”唱歌。李凭眼神掠过她,不自然问起:“花呢?”
她发髻上原先插着朵朱红山茶花,横斜在生漆般的头发上。她摸了摸鬓角,不在意道:“啊,丢了,不用管它。”
是方才接吻时候蹭掉的。他明知故问,目光微暗。
“你说它的宿主会是谁?”她还是抬着头,好像沉迷在歌声里,目光穿过美人枯瘦的手,望到极远的地方。“一千多年了,能困住它这么久的人,执念得有多强?”
“人真会想要某件东西到这种地步吗?”
诡异的兽首神像在歌声里岿然不动。它们都被雕成略微倾身向前的样子,像万神朝宗。
“你没有过特别想要的东西?”他突兀问。
秦陌桑略怔,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会,然后笑了。
”好像真没有。”她抠了抠掉色的美甲:“喜欢我的我都没那么喜欢,我喜欢的都不喜欢我。那既然不喜欢我,我就不那么想要了。”
寂静里,他们俩站在月光下听鬼唱歌,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因为更大的祸患还没到来,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都是亡命徒。
那首歌唱完了。像某个游戏打到某个关卡到boss,美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睁开碧绿色的眼睛,瞳孔尖细,像某种爬行类。
她笑了,露出细密尖锐的牙。下颌可以张开到不可思议的宽度,大到能吞下巨兽。
——“山伯,你来啦。”
秦陌桑捅了捅李凭的后脊,他会意,跨出一步,看着美人。
“是我。”
美人低下头,咔啦一声,颈椎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