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成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宇文成都的伤口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散给站在帷帐边上的李元吉。
宇文成都低头看了眼与罗成的年纪极不相符的川字型眉头,伸手握住他迟迟没有落下的手腕,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宇文成都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你别动!”罗成冲他低吼了一声,反手握住他的大手,停顿半刻,稍稍一愣,随后又倾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喃喃道,“身体怎么这么烫?会不会是伤口发炎了,引起的发烧。”
“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宇文成都淡淡道,仿佛那满目疮痍的伤口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越是这么平淡,越让罗成难受,也不知道到底是生的气,声音闷闷道:“和落下山崖相比,这确实不算什么。”
提到掉下山崖,宇文成都的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对他来说,掉下山崖的那些日子才是人生中最昏暗的,要不是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个人,也许他早就死了。
他的脸被树枝刮花了,还伤到了喉咙,他浑身上下,受伤的又岂止脸上那两条疤,若不是被山下捡柴的农夫给救了下来,这条命怕是早就保不住了。在山中破旧的小屋中,他昏昏沉沉地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昏睡了半个月,才渐渐恢复意识,之后便是漫长的疗伤。
他讨厌当时的自己,毫无能力,只能一动不动地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样指望别人的施舍而存活,幸而山里的人都比较淳朴,虽然他们都以为他死定了,可总算没有将他丢在荒郊野外,还是将他捡了回来,拿米水喂自己,他这才活了下来。
有朝一日,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宇文成都心中澎湃自是不用多说,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罗成这个名字是他唯一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罗成紧抿着唇,替他轻轻地擦拭着胸前的伤口,偌大的营帐内,两人虽然不再说话,但彼此之间涌动着淡淡的温馨。
李元吉被这种默契压得喘不过气来,蓦然转身,强行逼着自己不再去看那两人,声音中透着倔强道:“既然你没事,我先出去了。”不等罗成回话,就一撩帷帐,大步走出了罗成的营帐。
罗成看向那因为大力的拉扯而晃动不已的帷帐,只来得及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从背影上来看,那人的心情决计算不上好,罗成微蹙了下眉。
刚出营帐,李元吉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大地喘了口气,原本强装的镇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既然这么难熬,为什么还能坚持站在那,看着那两人之间的交流那么久。
在从李安口中得知,宇文成都兴许没死的时候,李元吉曾想过会怎么对待他,也许会趁着罗成知道他的下落之前,先找到宇文成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一了百了,这是他自己认为的,也是身边所有熟悉他秉性的人都认为的。
可是,今天看到罗成看向宇文成都时,那眼底的欢悦,那般专注在意的模样,李元吉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他宇文成都就算再英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是他李家独大,父皇已经是唐朝的皇帝,生杀予夺之权尽在手握,他身为唐朝的齐王,要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但是就算宇文成都死了又怎么样?罗成会难过,会伤心,会继续懊悔下去,会永远恨他……
回想起当初宇文成都掉下山崖的死讯传来时,罗成病如抽丝,吐血昏厥的模样,要是再来一回,他不确定罗成还是不是能活下来。
李元吉倏地直起身子,狠狠地一脚踹在雪地上,雪花四溅,守卫的士兵纷纷缩了缩脑袋,没人敢上前开口劝说。
营帐内,宇文成都低声道:“你去看看他吧。”
罗成抬头看了眼他,轻声道:“不用。”之后再不说话了,再次低下头替宇文成都认真清理起伤口来。
宇文成都扫了眼帐外,转而凝视的目光转向罗成,稍顿半刻,缓缓道:“你手上的动作慢了。”
罗成替他包扎伤口的双手一顿,表情微滞,一言不发。
“去看看他吧。”
罗成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宇文成都道:“别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他心情不好,会乱发脾气,那么军营中又得有人遭殃了。但他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你可以控制他的情绪。”宇文成都看到罗成眼中一晃而过一道惊讶,显然他已经明了李元吉的心思,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去承认罢了。
宇文成都心中苦笑,是呢,弃长安城护卫之责,举并州之兵,倾巢出动长援东都,只为一人,行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又是为何?
除了情之所钟,别无他解。
面对宇文成都的目光,罗成只能沉默以对。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气氛并没有因为李元吉的离开而变得更融洽。
突然,帐外听到一连串的擂鼓声震天,罗成正待询问,就听得帐外士兵进来通报道:“罗将军,并州城内有大将擂鼓叫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