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受伤的不是她,吞咽间嘶嘶吸气的不是她,被剑锋抵住咽喉的也不是她。
但受制于人的,怎么就成了她?
令梨想不通。
她目光下移,移到横在薄念慈脖颈边的长剑上。
几分钟之前,令梨还满心满眼都是给薄念慈换金丹的事情。她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研究医术,反复磨练同个手术,捏着袖子擦去他额间冷汗,哄他说再坚持一会儿,保持清醒,马上就熬过去了。
令梨扪心自问,那时她对薄念慈没有一点儿敌意,甚至于倘若本家突然发难冲进屋内,义薄云天如令梨定会持剑挡在他面前直到力竭倒下为止。
短短几分钟的变故,她的剑竟然横在要保护的人脖子上。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是个心意如此多变的女人吗?
令梨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怎么想都不是她的错。
金丹排异反应剧烈,她掐灭紫香想以痛换清醒,却发现自己缝合技术太好,薄念慈开刀的位置已经不疼了。
令梨提出再给薄念慈一剑,他不愿意,改口说想她咬一口。
“我那时太慌了。”令梨反思道,“怕他熬不过去,他说什么我听什么,结果……”
薄念慈的要求分明不合理!令梨的目的是让他痛,牙咬哪比得上剑砍,当机立断给他一剑才是最优解!
一步错,步步错,令梨心道医修可太难了,手术明明没她什么事了,硬生生被心思险恶的患者拖下水。
医修难,剑修也不容易,特别是遇上不能一剑杀了的对象。
‘你会后悔的。’
令梨盯了薄念慈两秒,忽然扔掉手中的剑。
她双手掐住少年的脖子,身体的重量不打折扣地压在他身上。
令梨放弃了后退,她生疏地用力吮吸薄念慈的唇瓣,乱无章法地夺走他的呼吸。
窒息,胸闷,流血,耳鸣。
薄念慈的吻粗暴而热烈,令梨的吻暴虐而混乱,遵循最原始的想要伤害的本能,给予痛苦,给予惩处。
金丹排异的难受早已不值一提,薄念慈暗红色的眼眸蒙上生理性的水雾,如今他的痛苦全来自令梨一人。
‘够疼吗?够清醒吗?’她无声地问。
太清醒了,仿佛全身的感官只剩与她相连的那部分。
浅淡悠长的梨香封住了呼吸,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鲜明地侵犯他的领域,馥郁的清香漫过四肢百骸,汇入汩汩流淌的血脉。
像被杀死了一次,又被赋予新生。
掐在薄念慈脖子上的力道在临界点松开,他下意识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涌入喉腔。
令梨直起了身,掌心贴在薄念慈的小腹探了探,丹田里圆润的金丹扑闪扑闪,灵气萦绕。
成了。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舔了舔铁锈味的唇角。
细小的刺痛被舌尖唤醒,令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唇瓣,果然肿了。
她极其不高兴地俯视罪魁祸首,少年唔了一声,故意抿了抿鲜血淋漓的嘴巴。
令梨:“……”
好小子,比惨是吗?
真是有脸。
她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与大薄念慈有七八分神似。
令梨抬手招来一本热茶,体贴地递到薄念慈手里,温声道:“渴了吧?喝点茶。”
薄念慈不接茶,他吐出舌尖,给令梨看舌尖上异常明显的破口——她咬的。
“我知道啊。”令梨平静微笑,“否则你还有茶喝?”
薄念慈瞅了眼热气腾腾的烫茶,除了恶意报复之外他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解释。
“不喝?”令梨吹了吹茶面,自己喝了口润喉,她嗓子干得很,“刚才不是很嚣张吗,如今怎得连杯茶都不敢接?”
罕见的,Yin阳怪气的令梨。
薄念慈觉得稀罕,他舌尖疼得厉害,说话都疼,舌头唇角都有伤口,不止被咬了一两下。
“我哪里嚣张?”他低低地问,“我都不敢咬你。”
听起来有够低三下四,令梨不为所动:“所以你人还没事。”
真严厉。薄念慈看着敛目喝茶的令梨,女孩子殷红的唇瓣碰到滚烫的杯壁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缓缓吹凉,小口小口地抿茶。
她还跨坐在他身上,不客气地将重量压下来,出鞘的长剑躺在被褥间,在令梨触手可及的位置。
上位,俯视,还有兵器,到底谁更像施暴者?
女孩子的报复心可真是重,他捏猫似的捏她后颈,眨眼间长剑就横过来了,寒光刺骨。
反客为主的本事更是令人拍案叫绝,攻击性强的很,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薄念慈舌根都隐隐发麻。
令梨喝完了茶,随手一掷,茶杯稳稳停在三米开外的桌案上。
“起来打坐,今日内彻底炼化金丹。”令梨准备翻身下床,平淡地嘱咐道,“明日本家必搞事,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