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端起酒杯回礼,他饮着烈酒,杯中酒水似血。
无数认识和不认识的子嗣跪在他面前,高声道:“祝愿老祖与天同寿!”
薄易兮撑着扶手站起身,笑纳了他们的祝福。
一朵朵血花在老人眼前炸开,血脉交融,铺成一条血腥的登天路。
“选生辰那日更有仪式感。”薄易兮遗憾地说,他看向令梨,“可惜越是拖延越多变数,今小友在此,为我做个见证可好?”
少女脸上的惊怒缓缓褪去,变为平淡的漠视。
屋外哀嚎无数,却不入她耳中。
悬壶济世的神医倒在地上,倚靠在屏风边的至始至终是与救人二字无缘的剑修。
“原来,这里才是幻境的转折点。”令梨轻轻地说。
比久远更久远的岁月里,红眸少年被寨主带离了山寨,入住薄府,为本家做事。
他那时刚结金丹不久,虽知道途断绝,却也有漫长的时间寻觅转机。
直到某一天,他收到薄家要给老祖祝寿的消息。
曾被圈养在山寨里的兄弟姐妹第一次离开笼子,他们局促又惊异地被带来薄府,薄辛带着薄念慈,交代他看好这支队伍。
山寨里的孩子都知道薄七死去的消息,这一趟突然的出行简直摧毁了他们的世界观,忍不住围着薄念慈问来问去。
他不耐烦回答,但比起压抑的薄府,薄念慈更亲近山寨,知道山寨里的人是他血缘最近的血亲。
少年边挑着问题回答,边好奇地张望不许分家随意入内的内院。
这儿真大啊,但怎么让人都进来了?本家不是最喜欢搞歧视这一套吗?不怕分家玷污了他们的地方?
薄念慈很快知道答案:太上老祖思念子嗣,故叫来了所有人。
红眸少年嗤之以鼻:薄家还有亲情这一说法?他怎么不知道呢。
左右不关他事,薄念慈和寨里的人呆在一起,有人送来珍贵的丹药和灵石,称是老祖所赠。
“百年不遇的机会,你们分家真是好运。”送丹来的本家人不满地说,“也不知道老祖怎么想的,这么珍贵的丹药竟人人有份,不该都留给我们本家吗?”
薄辛陪着笑送走他,欣喜又严肃地说:“老祖亲命,言我薄家封闭太久,是时候入世修真界,打出一番名声,肩比正道第一宗凌云剑宗。”
“这丹药可催化修为,辅以灵石修炼,珍贵得很。”薄辛命所有人都服用,“薄家乃魔门世家,魔道从不惮借助外力,此丹虽会损耗根基,但我们这些人……害,吃了就是,只有好处。”
薄念慈明白寨主的意思:分家本就结虚丹,根基极差,再差一些也无妨,不如增加实力。
寨子里的孩子奉寨主之命如圣旨,人人吞服,果真实力大增,各个高兴得很。
内院人人服丹,无人不从。
薄家正是这般扭曲的家族,视血亲相残为平常,却极重视阶级和命令,自小洗脑式教育,上面的人发话,下面的人一点折扣都不能打。
薄念慈与愚忠二字无关,他敛目瞧着暗红色的丹丸,隐约嗅到血味。
元婴以Jing血炼丹,可助服丹人实力大增。
好一个大方慷慨的太上老祖,生辰之日不收礼物,反而自费Jing血赠予子嗣。
这样多的丹药,这样多的Jing血,老祖准备了多久?
兔子十九死后,薄念慈从未在薄家感受到丁点儿善意。
他在彻头彻尾的地狱里。
红眸少年碾碎了丹药,安静地等着太上老祖出山。
老迈的身影慢慢走出,底下的人跪在地上,低下头颅,齐声道:“祝愿老祖与天同寿!”
薄念慈跟着装个样子,他冷眼听着热切的祝寿声,百无聊赖心想:有几个人诚信祝寿?这般虚伪的言辞,上头的老东西听得舒坦?
他思绪蔓延,鼻尖嗅到浓郁的血味。
少年盯着地面的眼睛中渐渐出现血影,左边的、右边的、前面的、后面的。
他的,别人的。
红眸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闷声吐出一大口血,耳鸣地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恐怖的威压压在每个人身上,薄念慈听到有人在哀嚎:老祖——老祖——
为什么?薄念慈问,为什么?
他不在乎那位太上老祖突下杀手,薄家是地狱,地狱里死几个人都不出奇,本家看不清局面,薄念慈出生起血就是冷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好奇。
好奇太上老祖这样做的原因:聚集子嗣、予其丹药、突下杀手……
啊,少年忽地想到了,是薄家秘法。
杀血亲可结丹,是否也可结婴,也可化神?
薄念慈撑在地面上的手刮起一抹鲜血,伸入口中。
他无师自通地抢夺起了血脉的力量。
杀戮与抢夺是刻在魔修骨血里的本能,薄家自诩魔门世家,魔尊也真诞生在这个扭曲的家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