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到这一幕竟是时隔数十年的父女相见?
令梨无知无觉,她跃跃欲试想和天下第一剑修交手,满怀期待。
他们刚离开天机门,令梨得到了鬼算子的卦象,她一边琢磨“抽骨之人与宿回云有关”是什么意思,一边提剑对上沈无。
沈无并未拔出无心剑,只抬手凝聚一道剑气。
令梨没有异议,她当然很想见识真正的无心剑,但两人实力差距太大,真刀真枪对上她只有吐血而亡的份。
事后令梨悄悄和宿回云咬耳朵,她喜欢名剑胜过喜欢美人,无心剑无疑是剑修心中的白月光。
令梨缠着宿回云瞎问:无心剑上的剑纹好看吗?它是什么材质的?可曾生了剑灵?剑灵和我家瓜瓜合得来吗?
宿回云回答不上来,只好拿流云剑引开师妹的注意力。
清冷难驯的流云剑交托在令梨手中,她娴熟地挽了个剑花,持剑轻松惬意。
“我还没遇见过我用不了的剑呢。”令梨略带了点小得意地说,“就算是无心剑尊的本命剑也……算了,话不能说太满,万一遭无心剑反噬,我会被瓜瓜嘲笑至死。”
她听起来很是遗憾,话题不了了之。
偶尔的一次闲聊,令梨恐怕早忘到脑后,宿回云如今想起,只觉得寒意涌入脊髓。
少女素白的手捧起藏锋的剑刃,她抚摸剑身的时候,可否听见骨髓的哀鸣?
她用憧憬的语气提起无心剑,是否知道那是她幼年血色噩梦的起源?
“师兄?”
轻轻的呼唤声贴在宿回云耳边响起,令梨坐在席位上,身体前倾靠向白衣剑修,担忧地问:“师兄可是身体不适?”
他看着她发呆的时间也太久了,瞳孔一片破碎。
令梨的手腕被青年异常用力地抓住了。
如果不是元婴修士的骨骼得到了超级加成,令梨怀疑她右手已经被折了,得左手托着才不至于太扭曲。
这一个个的,怎么老是和她的骨头过不去呢?令梨忧愁地想。
“师妹。”宿回云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着某种过于激烈的情绪,他摊开令梨的掌心,指尖一笔一划地勾勒。
“你从鬼算子处听来的卦象,是不是与……有关?”
宿回云在令梨的掌心划了七笔,是个“我”字。
令梨视线飘忽,咽了口唾沫,嗯了一声。
被当事人直接戳穿好尴尬哦,她心虚又抱歉,连忙说:“我绝无怀疑师兄的意思!师兄人美心善,定与此事无关。”
少女明眸真挚,没有丝毫芥蒂。
宿回云张了张嘴,他的喉咙被太多话堵住,一向寡言的青年从未点亮话术的技能,脑中反复斟酌的言辞似乎怎么说都不妥,搅得犹如雨水打shi的乱麻。
或许此事不该由他来说,世人看他皆是无心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欺师灭祖是与弑亲灭族等同的重罪,师妹会如何看他?
她的父亲抽骨炼剑,却对他倾囊相授,他是凌云剑宗高高在上的首席弟子,她流落外门孤苦无依。
‘这件事……怎么会和我无关?’
‘师妹有多憎恨师尊,就该有多憎恨我。’
明亮注视着他的眼眸将会变得冷漠,轻快唤着师兄的语调改为凉凉地直呼其名,曾拽住他衣袖一摇一晃的手抽出长剑,漠然指向宿回云。
杀戮道与无情道某种意义上极为相似,沈无可以坦然跨过丢弃女婴的院墙走入十里桃源庆贺令梨结婴,令梨亦可以与曾经的师兄刀尖相向,讨回她的公道。
要说吗?眼睁睁看着少女明眸落冰,淅淅沥沥的冷雨洗刷她眼中的笑意,唇角抿直,冰冷地看着仇人的弟子。
不说吗?听她无知无觉喊着师兄,以极信赖的语气,听她谈论沈无如同谈论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不知他们仇深似海。
“师妹可否与我做个约定?”宿回云低低地问。
“何事?师兄直说就是。”令梨疑惑道。
“等师妹位至化神。”宿回云慢慢的,每一个字都深思千百遍才说出口,“任何事,我都不瞒你。”
奇妙的直觉笼罩了令梨,她捕捉到了痛苦、挣扎、恳求……宛如打翻的调料盘,五味杂陈,满口生涩。
她第一次在宿回云身上看到如此剧烈的情感波动,仿佛他无比艰难地做出了某个决定,又抗拒着不愿面对,于是把选择权交付予令梨。
什么事让他这么痛苦呢?令梨安静地想。
虽然很多时候行事离谱又莫测,但令梨一直是个聪明人。
鬼算子窥探天机后喷出的血染红了令梨眼眸。
什么人能遮蔽天机?什么人配得上天生剑骨?
无情道,好一个修无情道的无心剑尊。
是了,令梨恍然,宿回云是沈无正儿八经的亲传弟子,三跪九叩奉上敬师茶定了名份的。
他唤她一声师妹,不过是同宗之谊。
令梨的眼神陡然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