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离开后,她却日日噩梦,只盼他能无恙,那种煎熬,直到如今尚且铭心刻骨。
这次,杨甯质问俞星臣到底为何如此,是为了杨仪还是怎样。
俞星臣摇头:“这不是娘娘该问的,我也没有必要跟您解释。”
杨甯却到底知道,以他那样矜贵自持的性子,就算喜欢上杨仪,也不至于就真的到达“死缠烂打”、执意追随的地步——杨仪前脚要走,他后脚就要跟上?绝不是如此。
于是她忍住脾气,只道:“你就算把我当作一个陌路之人,对你的好意劝诫,北境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别以为海州那次安然无恙,去北境也能如此幸运,你是最清醒的人,就算你有报国之志,在京内也是一样的!只身犯险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三爷总不会以为,性命没了,你还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吧?”
最后这句,自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是何意。
俞星臣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他看着杨甯道:“我虽有向死而生之意,但……”并未说下去,他拂袖迈步出外。
杨甯着急喝道:“俞星臣,别执迷不悟!”
俞星臣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杨甯。
当时他的脸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他道:“说来,你可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才造成了……”
杨甯在等他说完,可俞星臣的目光却在她身上扫了扫,却又一笑摇头。
他还是转身去了,这一去,便天南海北。
至今,杨甯都不知道俞星臣临去那两句话到底何意。
回过神来后,杨甯看到顾莜正在缝一件小衣裳。
这些日子,顾莜做了好几件婴孩的衣物,难为她这样耐心仔细。
她对杨甯道:“当初有你的时候,身上怪难过的,便没有做这些,这次可以补上了。”
杨甯每次劝她歇着,何况又不会缺这些东西。顾莜只是不肯听。
呆呆地,杨甯看着她慢慢地飞针走线,顾莜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甯儿,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这次倘若杨仪能够回来,你……千万不要、”顾莜思忖着:“不要针对她如何。”
“娘怎么说这话?”杨甯又惊又笑。
顾莜垂着头,也跟着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后悔嫁给你父亲,唯一做错了,是不该对杨仪……”
杨甯一惊。
顾莜叹道:“当时也不知怎地,大概是把对于洛蝶的恨加在她的身上了,鬼迷心窍一样,总想要她死才好……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同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个丫头,却比她的母亲更有志气,生为个女儿身委屈她了,我又常常想,我要是没有对她动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娘……”虽然知道顾莜说的对,但杨甯亲耳听着,仍是心情复杂,隐约刺耳。
顾莜却抬头向着她笑笑:“总之,听娘的话好么?”
杨甯努了努嘴,终于道:“我早就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了。再说,也没什么机会跟她照面儿,您不是说的清楚么,人家根本同我们不是一路的。”
顾莜又握了握她的手,喜滋滋把自己缝制的那件小衣裳给杨甯看:“怎么样?”
杨甯笑道:“好的很,比宫内最巧手的绣娘做的都强。”
京城,顾家。
这日,顾瑞河回了大宅,在前面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去拜见顾盟。
老祖宗顾盟近来更加不管事,漕运上已经完全交给了顾瑞河。
顾瑞河到了里间,行礼过后,低低道:“祖父,听说北边那里,杨院监出了事。”
“杨登怎么了。”顾盟面不改色地问。
顾瑞河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叹道:“之前我还劝过叫姑父不要去,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出了事……”
他的眼圈微红,毕竟杨登是那样和蔼仁慈的长者,是顾瑞河所见的长辈中最值得敬爱的人。
顾盟却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北境遍地都是刀子,就算你我这样的人去了都要带点伤,九死一生,何况是他?真真是在京城这种地方呆惯了不知道外头的险恶……也是他求仁得仁而已。”
顾瑞河压下心头难过,吁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担心万一……给甯儿知道了,还有姑母……她先前才好些……”
“既然咱们都知道了,宣王恐怕迟早晚也会得知,”顾盟脸色淡淡地:“叫我说,这件事你开口,比甯儿从别人嘴里知道要好。找个时间,去告诉她,让她有所准备吧。”
顾瑞河听他如此决断,一惊:“可甯儿是有身孕的人,我怕……”
“她不是连这个都禁不住的,何况,杨登在离开之前已经留了和离书,哼,这样的男人……”顾盟冷笑了两声:“不提也罢。”
“是。”顾瑞河垂首。
顾盟扫了眼:“还有事么?”
“还是先前,往北境运送粮饷棉服等的那件事……”顾瑞河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