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陆三哥坐下来,轻问:“读到哪了?”
珍卿马上面皮一紧,心一瞬间提起来,乖乖,她正读“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喝那碗阿胶红枣汤前,正看到“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将智能就抱在炕上云/雨起来”。
三哥信手翻到她夹书签的位置,视线坦然地在书页上逡巡着。
珍卿特想翻到下一回,可是这样欲盖弥章,岂不闹得她与三哥都尴尬?
就在她天人交战时,离她有点近的三哥,他头上香喷喷的头油味儿,他磁性低柔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念着:“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他念完轻轻一笑,这一笑,让珍卿浑身紧张起来。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心脏身不由己地乱跳。说起来,她读的是经典名著,她到底有啥羞耻的捏。
她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囧囧有神地问:“三哥,你笑个啥嘛?”
三哥觉得她傻乎乎,不觉笑着讲:“笑这本书有趣。”
可三哥偏偏停在那页,珍卿顿时如临大敌,连忙胡乱将左边一页看了,伸手就要翻页,被一只长手握住:“我前面还没看远呢!”
珍卿手一抖,心里毛刺刺的,暗想,莫非还专要看“云云雨雨”啥的?
三哥神情一本正经,不见一点猥琐色迹,珍卿回想上辈子,网上啥没有啊,啥都有——过。
本着只要你不尴尬,我怎么可能尴尬的心态,他们俩认真读起书《红楼梦》。
两人看书都很快,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宁、荣二府要建省亲别墅,这一回末尾讲到秦鲸卿(秦钟)忽然死了。
珍卿没有说话,不觉叹气,三哥问她:“怎么了?”
珍卿抚着洗笔的水盂,说:“少年人的生命,就像一件瓷器,碰见比它硬的东西,瞬间粉身碎骨。我小时候的玩伴,前年一场天花,说没就没了,还有报纸上的新闻,也动不动有人死。”
三哥瞬间想到什么,拍拍她脑袋:
“你还小,不必总想那些事。这里秦钟夭亡,是他自己不知保养。
“就是现在,封闭保守的旧式家庭,也还有这样的事。你们上卫生课不讲吗?”
珍卿揉自己的脸:“卫生课是位男先生,他只讲男女生理构造不同,上厕所跟男生不一样,话还没有讲明白,他自己先臊得不行,躲到教室外面,叫我们自己看教科书。”
三哥哑然失笑:“他不好意思,可能说明他是君子。”
三哥叫珍卿等一下,三哥找来一本《男女婚姻卫生学》,还有一本英文书,是一个叫rs sanr(山格夫人)的美国女人写的,名字《what every woan should know(女子所应有的知识)》。
三哥以科学态度给珍卿概括讲,女孩子青春期生理结构变化,还有随之而来的情绪变化,大方面如何保护自己,跟男孩子交往时保持该有的界线。
哥哥送妹妹这种东西,是有一点怪诞,但是搞学习珍卿一定是认真的,她还没有想那么多。
然后,三哥就麻利地离开。
陆浩云回到二楼房间,暗暗地吁一口气,这种事本该叫二姐来做,可二姐到徽州出差去了。本来妈妈也可以代劳,但公司里家里太多事要Cao心,妈妈一时没有空。
所以,竟由他来代行女性长辈的职责。
珍卿随便翻《女子应有的知识》,发现真是女子应有的知识,竟然还讲到妇女节育,不愧是美国人写的,给中国姑娘打给新世界的大门。
有一少年忽然来
自从珍卿长成大姑娘, 不少亲友明里暗里打探,问谢董事长对她膝下的五姑娘怎么打算。若无别的安排,家里的某外甥不错, 娘家的某侄子不错,与五小姐正相匹配。
谢董事长不好讲, 约略跟丈夫提一提。
女儿一夜间长大成人, 杜教授忽生伤感, 翻起从前在粤州的日记, 想及当初跟珍卿她妈一起的时日。
慧慧生珍卿的时候, 她前头的哥哥刚夭折,他也正在惨伤之时,珍卿不比前头三个哥姐健壮, 也没指望她能长到这么大。
谢董事长脱鞋上床,跟丈夫并头坐,一起看他旧日的故事。看到一处产生疑惑, 轻轻念出声:
“听相士言, 改小四生辰辛亥年正月十八, 为辛亥年十二月十八日。”
谢董事长挺奇怪:“好端端改生日做什么?”
杜教授神情凄然:
“珍卿下生后,早夭之相, 怕她妈受不住, 试了多少办法。邻居有一位英姐,市井之人热心又活络。说正月出生的命薄, 不如改改生辰八字, 就算帮她改了命数。我记得请相师, 花了有六块钱, 掏空家底还欠了外债。”
谢董事长心想, 生日一改, 整整差一年光Yin,去年小妹才来时,看着却像十三四岁的孩子。可想而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