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待客,只得作罢。还是莫尔斯太太的小女儿乔丝琳,跟他说她妈妈跟杜小姐出去了,好像往客房方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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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在本邦待得长了,早学会从长相肤色、表情体态,初步判断一个人的阶层。她对上萨尔责太太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发型、帽子、耳饰、胸针、大衣,每一样都经过审慎的选择搭配,显示着她的身份和品味。当她抽烟的时候,那逃逸的烟气,都像在替它的主人表白,姑奶奶是上流人士,跟你这乡巴佬多说一句话都掉价。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老太太优雅而美丽,虽然表情过于矜傲了。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珍卿慢慢感到无聊了。她抬手看一下手表,正准备说话,萨尔责太太的神情似严正,又似轻视:“年轻的小姐,我要你告诉我,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离开我的儿子?”
珍卿刚在心里嘀咕,这萨尔责太太真能墨迹,不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没想到一开声直奔主题,不错不错。她倒是想见识一下,二十世纪上半叶的鬼佬阔太,是怎么威逼利诱保证家族利益和血统纯正的。她倒希望看到新鲜有趣的手段,不过,她毕竟在异国他乡的现实社会,盲目树敌是愚蠢的。
所以,珍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萨太太,真诚而坦率地说:“萨尔责太太,我想您对我误解太深,我所以马上来见您,正希望解开不必要的误会。我跟您的儿子萨尔责先生,充其量是分享少量价值观的朋友。我是来自中国的已婚女人,我的室友,我的表亲们,包括来自中国的那些同胞,都在这里上学,还我的房东、邻居、导师,他们都是我私生活的监督者,若我有越轨的行为,首先是我的亲友近人不会宽恕我,倒不必劳动萨尔责太太来兴师问罪。”
小老太太优雅地放下香烟,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珍卿,仿佛在看一个不诚实的小偷,忽而又把神情松弛下来,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讲她们家的亲戚有多少豪商、医生、政客、律师、军官,但他们连聘用最低等的厨房杂役,也从来不找中国人。
若以为这点话就能激怒珍卿,那这小老太太就太天真,珍卿眨眨眼睛保持着微笑:
“当然不是因为中国人太笨拙,只是因为你们不体面的种族歧视,不将华人视作同等人类而已。萨尔责太太,请你不要急于反驳,我先给你讲一个美国故事。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政府决定修一条贯穿大陆的铁路,以把源源不断的新移民送到西部拓荒。他们用了少量的爱尔兰人、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主要的劳动力是来自中国广东的华人,美国人以美国遍地黄金的谎言,引诱中国人来此做修路的苦力……
“据说,修建这个‘伟大’铁路的华工,在工程后期达到工人数量的90,当这条铁路终于建成通车,你们的先祖庆祝时说道,这个铁路建造史上的伟大奇迹,是因为加省人拥有四种伟大的血统:法兰西人的勇猛无畏,德国人的睿智坚定,英国人的不屈不挠,爱尔兰人的直率热情。没有一个华工的名字被提及。因为在你们祖先的眼中,华人跟黑奴一样低贱,不配拥有人该享有的成绩和荣耀,你们继承了祖先的自大和残酷……
“萨尔责太太,一些美国人的无知和自大,我见识得够多了,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我不想多费口舌与您争辩。戴维斯·萨尔责先生是我朋友,我选择坐在这跟您澄清误会;不然,我不会跟初次见面的人讲这么多。也因为萨尔责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他和他的母亲,别说我已经结婚了,就算我没有结婚,也不会选择在种族主义氛围中长大的人谈恋爱。因为我很自豪是中国人,我很厌恶美国人,甚至其他民族的人,在我面前展现对中国人的优越感。
“而说到财富地位。我自己出生在中国的乡绅家庭,家中薄有田地资产,世代以耕读传家。在中国正式拜师的有二人,李先生是中国有名的传统学者,他做过前朝皇帝的老师,除了我他还有更多有名的学生……我正式拜师的绘画师父,是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画家,他一幅画的价钱比萨尔太一身的穿戴贵得多……”
看着怔忪狐疑的萨尔责太太,珍卿取下脖间的玉葫芦和玉宝瓶,告诉她这是李师父的妻子送她的,李太太的母亲是前朝的贵族,她送女儿的这件结婚礼物,是前朝宫廷内造的珍卿宝物,作为祝福又转送给丈夫的弟子。
萨尔责太太反复看两件饰物,珍卿看她的表情似乎识货,便慢条斯理地说:“萨尔责太太,中国这个古老国家处在低谷,却并非你们想象的不堪。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没骨气,不是所有中国人都那么穷。我跟您的宝贝儿子,没有任何越轨的关系。中国人讲‘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您不妨扩大交谈的范围,从更多可靠的人那里获得消息。”
珍卿说这么多话有点累心,等半天没听见回音,结果萨尔责太太蹦出一句:“杜小姐,你这个卖不卖!”珍卿的表情终于裂开,靠之,还要点脸啵?!
萨尔责太太想买珍卿的吊坠,最后不免大失所望,最后冷着脸嘴硬地说:
“噢,我想你未免太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