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离跟当晚辈的珍卿谈论此事,里外上下都有一种不自在,但他不想给珍卿猥琐懦弱的印象,便不失含蓄地说出一个问句:“怎么,你也觉得我们不算般配?”
珍卿忍不住又叹一声,荀学姐的志向殊非寻常,孙叔叔好像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其中涉及的麻烦事太多,她也不会把疑虑摆开来说,便顾左右而言他:“孙叔叔,你别怪侄女太不修饰。在我看来,荀学姐就像一柄锋利的宝剑,可孙叔叔你呢,有可能是她宝剑的剑鞘,也可能是剑柄上的流苏穗子。”
孙叔叔愣一下,不由掩面失笑,无奈地摇头道:“说得难听一点,你觉得他像一个男人,我像一个女人?”
珍卿摊着手诚恳地说:“统治者们出于延续统治的考虑,对男女的性别角色作出狡猾的设计。但chao流走到了现代,未必女人就该荏弱无知,男人就该刚烈聪明,做人只要俯仰无愧就好,他人有何资格指摘?孙叔叔,我的意思——”
孙叔叔忽然握住珍卿的手,扑闪着两只鸳鸯蝴蝶派的温良眼睛,极尽恳切地告诉珍卿:“囡囡,你什么也不必说,叔叔并无不明之处,只是,命运自然有他的安排,凡人不必枉自牵念。”
对于荀学姐的矛盾心理,珍卿明白孙叔叔似有所觉,她就不必再画蛇添足多说什么。
这时候,小庄和元礼跑过来,拿着珍卿收罗的关于东洋人的资料看,小庄直接嫌恶地提起话题:“小姨,东洋小鬼子天生豺狼之性,其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事实已在眼前,中国人只有同其血战,还有研究他们的必要吗?”
反倒元礼笑嘻嘻地说:“我有一位学长说:东洋根本无所谓文明文化,其文化中文明部分皆复制于我中华,东洋国人总体而言,自最高等级之天皇以下,无论男女老少,全数男盗女娼之辈也。”
狼子野心自古有
在去伊萨卡的火车上, 元礼说某国人“全数男盗女娼之辈”,珍卿和小庄立时哈哈大笑。
当然,如此一概而论地评述一国人, 确实缺了客观审慎的研究Jing神。但作为深受其害的中国人,此种恶评其实大快人心。
而孙叔叔作为饱学长者, 珍卿作为东洋文化的研究者, 不欲少年人以偏概全, 在面对东洋人时轻敌自误。孙叔叔向小庄和元礼提问:“你们对东洋人印象如何?”
小庄翻着眼睛回想着:“嗯, 也有好的, 不过太少。多数东洋人蛇鼠两端,表里不一,还自尊心强得过分, 一个寻常举动就会冒犯他们,一觉自尊受损就要动怒,大喊大叫的简直是豺兽之声, 有时候夸张得像要跟人决斗。哼, 决斗是西方人的传统吧, 西人都已摒弃这等陋习,我看东洋人不过表面文明, 实质野蛮落后得很。”
元礼也找到一个批判角度:
“他们繁文缛节太多, 还自诩是文明礼仪之邦,他们的行事跟文明礼仪背道而驰。我有东洋同学说东洋人都注重节俭, 可是他们看似节俭, 却在饭食酒水甚至女人上, 耗费大量的时间金钱。
“他们收到别人的贵重礼物, 恭驯之极地表示感激, 虚伪地表示不配得到这等贵礼, 得了就感觉欠了天大的人情。可讨论他们的军人侵略中国,掠夺中国的国土矿藏,这些人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我看他们啊,不论对中西的文明,都只学了一层表皮,内里还是没开化的野兽……”
四个人就此话题展开讨论,孙叔叔说也曾研究东洋人,便讲起他自己的一些心得:
“……东洋是最早进行现代化的东亚国家,但实际上,他们的身份等级制度依然严苛——这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国情,确实很让人费解。这一点跟中国大不相同。中国的现代化,伴随各阶层的自由平等革命,法律也保护公民的平等自由,虽然种种原因效果不理想,但我们的方向没错。
”而东洋的有识之士则不然,他们不少上层人物,甚至着意强化他们的身份等级制度,且坚决保留他们所谓万世一系的天皇。而要维持复杂的身份等级制度,保留繁文缛节就非常必要。因为,礼数是用来约束行为和内心的,我们国家的孔子最擅此道。“
紧接着,孙叔叔讲东洋等级社会的细节,比如他们的上下级观念非常分明,下级几乎不能违背上级命令;比如现在的东洋贵族们,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仍有特权——而且这种特权是法律保证的。比如,下等人若在住宅、衣着、饮食、言语上,有不符合他们身份的举动,贵族就有权利批评惩罚他们……
珍卿后面也补充说了一点:他们的封建家长制也很严苛。一个家庭内的家长和长子,在一家之内就像皇帝一样,家庭成员要时时处处给他们行礼,以体现他们的尊严和地位。甚至同父同母的姐姐妹妹,也被要求对哥哥弟弟行礼,以示对父权和男权的尊重服从。
元礼和小庄觉得难以理解,为何他们经济上已经现代化,lun理观念却不一同现代化,怎么有这样自相矛盾的事?
孙叔叔也费解地摇头:“这于我也是难解的,还要后人们继续探索。不过无论如何探索,我还是希望东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