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想了下这两张小白脸酸得皱成一团的样子,登时高兴起来,道:“好,就吃醋。”
章衡看她一眼,道:“你小心伤敌不成,自损八百。”
刘密拿了一盒棋子来,背过身去抓了两颗攥在手心里,让他们两先猜。不想晚词运气极好,十几轮下来都猜中了,倒是章衡输得最多,吃了七八碟醋,眉头就没松开过。
晚词吃吃笑个不住,章衡道:“风水轮流转,你别得意。”说着抓了一把棋子,让他们两猜。
晚词信心十足道:“单。”
刘密笑道:“那我猜双罢。”
章衡摊开手,放下四颗棋子,眼角不免有一丝幸灾乐祸,拎起醋壶,给晚词倒了满满当当,几要溢出来的一碟醋。
晚词瞪他一眼,默默吃了。这番真叫他说中了,晚词一连输了四轮,吃醋吃得脸都泛酸了,见势不好,站起身道:“差不多了,我们去听金夫人说鼓书罢。”
章衡还想捉弄她,刘密也道:“是不早了,我们走罢。”
章衡无可奈何地跟着站起身,道:“你们两倒像是亲兄弟。”
刘密但笑不语,晚词走到门口,听见这话,一手搴帘,笑着转过脸来叫了他一声哥哥,放下帘子出去了。
日已西斜,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笑脸漾在光晕中,花影儿似地一闪而过,只剩下帘子微微晃动。
刘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怔了片刻,耳根泛起热来。
章衡无心儿女情长,也觉得这一声哥哥太过丫头气了,心头生出疑云,这厮莫不是个女子?只想了一想,便觉得荒谬可笑。
赵琴与祭酒如此亲近,若是女子,必然是父女了。祭酒怎么会让女儿混入国子监?
况且书香门第,哪有女子这般胆大?
到了春柳棚,才是掌灯时分,门前停满了轿子马车,门首结彩,挂着金字帐额,气象不俗。两盏红纱灯下站着许多卖零嘴儿的小贩,晚词要买一份炒肝带进去吃,章衡受不得那个味儿,拦着她不让买。
晚词只好作罢,买了一份蜜饯,道:“你这个人合该住在天上。”
棚内灯火通明,地方并不算大,一个戏台加上台前的几十张桌子便占满了。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场,已有一大半位置坐了人,中间空着的几张桌子写着惜薪司定,兵马司定,各部衙门定。章衡和晚词都不想碰见熟人,挑了边上的一桌坐了。
再后来的人便没地儿坐了,只好站在过道里,有的自家带了小杌子,倒也便宜。
各衙门的官员太监们陆续也都来了,彼此一番见礼,寒暄说笑打官腔,吸引了四周一众目光。
惜薪司那桌有个满脸褶子,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穿着一领元色团花绸袍,笑yinyin的,像是太监们的头儿,众人都对他客气非常。
晚词身后有人道:“听说这位梁公公今年六十高龄了,在外面有好几房小妾,连干儿子的媳妇也不放过。”
另一人嘿嘿一笑,颇有几分不正经的意味。
晚词甚是稀罕,忍不住好奇,厚着脸皮向同桌的两人请教:“太监要女人有何用?”
刘密摇了摇头,章衡神色有些嫌恶,朝那桌太监抬抬下巴,道:“你问他们去。”
晚词哪有这个胆子,只好按捺好奇。她吃多了醋,又吃了一盏茶,坐了一会儿,问刘密:“茅厕在哪儿?”
刘密告诉她怎么走,她便带着文竹去了。章衡看着她的背影,越发肯定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否则刚才那两句话怎么说得出口?
殊不知人若是顶着另一重身份,便好比戴了面具,少了种种顾虑,平日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便能说能做了。
然而这个道理,刘密早已懂得。
晚词回来时经过一人身边,脚步一顿,不禁转头看去。那人身材矮小,穿着茶色罗衫,满面虬髯,手里拿着一块烧饼,一边吃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名妇人。
那妇人年纪不大,穿着艳丽,身边仅有一名婢女。那人看她的目光直勾勾,热辣辣的,像饿了几天的乞丐看着一块肥rou。
晚词打量他片刻,他便转过头来,端的警觉。晚词往旁边站着的人群里一钻,绕了个弯走到桌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我好像发现那名采花贼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章衡忙问:“在哪儿?”
晚词道:“这边数过去第五张桌子旁边那个穿茶色衣服,正在吃烧饼的人。”
章衡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身形倒是差不多,可满脸胡须的模样与画像上相去甚远,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晚词道:“你不是说他中了一剑?他身上有檀香味,还有金疮药的味道。且他盯着那边的妇人看,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就算不是采花贼,也不是什么好人。”
章衡闻言有理,再看那人愈发像了,想了想,道:“若真是他,在这里动手难免误伤,正林,等他出去,我们便跟过去。”
刘密点点头,道:“我去师娘那里借把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