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定还是要请你吃饭的,你毕竟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人情我是要还的。”樊澄道。
“还人情啊……”万镜感叹了一声,看上去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樊澄从她这句感叹中听出了一丝不快,显然她不喜欢樊澄对她存在“还人情”这样的想法。
樊澄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什么都没感受到,“冷酷无情”地从包里取出了资料,摊在桌面上,开始与万镜谈正事。万镜也迅速转换成工作模式,开始认真与樊澄商讨起来。
殊不知万镜放在桌底下的双手,正在缓缓攥紧。
万镜不知道自己选择再一次踏入樊澄的生活圈,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她很清楚,她可能遇上了一件会让她后悔一生的事。
分手八年了,本以为早就退出了彼此的生活,可如今再见面,到底意难平。
樊澄瘦了,大三分手时她比现在要胖一些,皮肤略黑一些,头发要短一些,像个假小子。她总爱在外跑,爱吃,又不爱做防晒。那时的她有些任性,有些傻乎乎,总是对熟悉的人掏心掏肝,张口闭口都是原则底线,有棱有角,愤世嫉俗,从不愿圆滑世故,向世俗妥协。而现在的她却若一根挺拔的竹,清俊、虚怀、卓尔、超然、善群、有担当,棱角未缺,也学会了圆滑世故,恰到好处,让人舒服。岁月其实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但她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已然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自己监督看管的孩子,她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一个成熟的女人。
万镜回国有将近五年了,此间不是没有想过再去联系樊澄,实际上自从分手后,万镜从未曾忘记樊澄。离开故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学习打拼,曾经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变得无比清晰,成为她每日晚间睡前必然会品尝到的调味品,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她其实内心深处并不想和樊澄分手,因为她是真的爱她。只是她觉得如果这段感情再继续下去,或许她的爱会变质成母爱,樊澄则会像进入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一样抵触她。那个时候她和樊澄提出了要分开一段时间,她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樊澄大概误会了她的意思,万镜并不想与她彻底分手。
但樊澄让她寒心了。在她和樊澄提出分开一段时间之后,樊澄居然毫不留情地就消失了。电话也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朋友们说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开着车不知去了哪儿,谁都没告诉。万镜觉得她对这段感情实在心累了,恰逢当时她已经要开始准备前往美国的诸多事宜,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去管一个离家出走闹别扭的小孩。于是她没有再尝试去联系樊澄,她觉得既然决定了要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就应该如此。若她一颗心还全系在樊澄身上,又怎么能做到冷静。
樊澄大概是一周后回来的,大三学年末期,她是回来考试的。此间两人刻意避开了彼此,谁都没有尝试去联系对方。再后来,渐行渐远,心火熄灭,万镜自认自己是灰头土脸地黯然出国的,直到最后她都等着樊澄能来送送她,能哪怕说一个字挽留她。但她没有出现,当万镜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后,她从机窗望着脚下渐离的故土,独自一人默然哭泣了十多个小时,在洛杉矶转机时,双眼已然红肿得不成样。
她没有想到,对她们来说,分开一段时间,其实就代表着永远说再见。既然你对我再无任何留恋,我便成全你的自由,彻底消失在你视线中。她托国内的朋友销掉了自己的老号码,注销了一切联系方式。
可是五年前回国后,她还是第一时间打听了樊澄的情况。知晓她刚刚辞去了电台的工作,正在准备考研。她没有去打扰她,但是却默默关注了她的微博,从朋友那边偶尔打听一下她的近况。那个时候樊澄已然是相当有人气的畅销书作家了,微博上的粉丝不在少数,至少比她万镜在国内有知名度。
也许就这样默默关注着她就行,反正不论如何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再去挽回未免太难看。
万镜本以为自己能做到漠然,但她高估了自己。樊澄单身的状态下,她可以做到不去打扰她,相安无事。可当樊澄传出和谢韵之的暧昧消息,当樊澄为了谢韵之第一次在网上曝光了照片,当樊澄为了谢韵之到处打电话托朋友帮忙,万镜内心之中的酸楚与焦躁终于爆发,让她再也无法忍受。
一年前翻译《藩篱》,她没有图任何回报,也没奢求翻译这本书可以追回樊澄。这是很私人的行为,她只是想这么做,为了她自己的心可以安宁,为了她无处存放的爱恋可以稍微宣泄。可因为心中爆发的酸楚焦躁,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将这本书的翻译拿了出来,推荐给了贝鲁斯。等她做完了这件事,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开始闯入樊澄现在的生活圈了,她必须要准备好再一次接触樊澄。
可是,她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去面对樊澄?现在她确认了樊澄与谢韵之的恋情,她的痛苦终于达到了极致,这痛苦一浪接一浪地泛上来,刺激着她的泪腺。她无法宣之于口,也不能让泪流下来。她只能带着笑容,苦涩地将其吞咽下去,让其在心口的旧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