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掉自来水笔,夺门而出,心碎地离开曾经那样温暖的家。他纵身跨上自己的爱马,疾驰而去,小三子和毛副官等人在后面紧紧尾随。韩景轩猛地一勒马缰绳,回头对他们发火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为什么我想由着心来生活,无论大事小事都那么难呢?”
小三子和毛副官面面相觑,小三子苦着脸嗫嚅道:“可是,少,少帅,参谋长,我是您的警卫员,他是您的副官啊!”
韩景轩懒得再和他们蘑菇,转身疾驰而去,他跑得太快了,小三子等人在后面开着汽车都追不上。
韩景轩纵马走了三天,一人一马走走停停。他走过青山碧水,走过重重村落,涉过小河,穿越溪流,翻过山头。山水秀丽,空气清新,沁人心脾,却无心赏玩,幢幢村落中,炊烟袅袅升起,他看见普通人家的幸福生活,他们没有充裕的物质,可一家人其乐融融,令韩景轩羡慕。韩景轩走过黄浦江边,日落的晚霞,一对耄耋老人相互搀扶着在桥上漫步。他走过灯红酒绿的大上海,一对对时髦的青年男女手挽着手走在路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韩景轩羡慕他们,发自内心地羡慕。以前,他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有人都羡慕他。他聪明,才华出众,机遇也好,他的朋友都羡慕他,崇敬他。他风流,懂女人,他的红颜都敬他,爱他。此刻,他才发现,所有人都比他幸福,至少他们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亦或是,他们的幸福来的比较容易,因为欲望少。
最后,他去了阿文家里。虽然阿琦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阿琦和自己是对等的,而阿文一直崇拜韩景轩的聪明、勇气和自信,崇拜他征服梦想、战场和女人的那种镇定自若的风度,平庸的他自叹弗如。此刻,韩景轩比较需要阿文这样的朋友。
阿文说:“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以前恋爱的那种态度,我是说对钱海露易人美她们,尤其当沈月眉的事情发生后,莫说是沈月眉,连我这多年的老友都觉得你让人陌生,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有点卑劣的手段得到女人。我是很佩服你的自信、聪明和勇气,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我没有那么崇拜你,至少不像最开始认识你时那样崇拜,那时候我崇拜你是因为不了解,把你完美化了。”
韩景轩凄凉地笑笑,说道:“阿文,我放她走了。”
他顿了顿,阿文径自倒酒,听闻此言,微微抬头,神色之间略显惊诧,很快又一副了然的样子恢复了正常,韩景轩说道:“骄傲和自尊是男人的脊梁,我可以输了女人,但是不能失去骄傲与自尊。既然她不愿意留下,那我就让她走,哼,我才不是那些个没出息的男人,死皮赖脸哭天抢地地去留一个女人。”
阿文摇摇头,把酒杯递给韩景轩,韩景轩一饮而尽,阿文好笑道:“呦,说得好生霸气。”
顿一顿正色道,“其实你只是心疼了。”
韩景轩嘴里含着酒,看着阿文,他一副我懂你的神情,韩景轩白了阿文一眼,回过头默不作声。
后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更加彻底地明白,阿文说得是多么正确。他爱上她,从一开始,就有一部分是出于怜惜和心疼,他放弃她,亦是如此。
韩景轩手里拿着一卷报纸,走进沈月眉的卧室,他的手心汗shi,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每接近沈月眉都变得如此紧张心慌呢,忽然听得沈月眉一阵咳嗽声,他匆匆走进去,问医生道:“她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咳得这么厉害?”
医生说道:“病去如抽丝,要慢慢养。”
韩景轩在沈月眉的床边坐下,把一杯牛nai还有一份登着他们离婚启事的报纸一起放在她的床头桌上,他看着她,那张小脸依旧苍白,不时咳嗽着,一咳便捂住胸口,因为咳地胸口疼。当看到沈月眉的每一分每一秒,心疼都无药可救地侵占韩景轩的心,让他的心变得柔软,韩景轩轻轻敲了敲她的背,她那么柔弱,那么单薄,他多想照顾她一生一世,他会呕心沥血全心全意地照顾她,甚至可以不求回报!可这都不可以,他只能离开她。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沈月眉,眼泪忍不住要涌上韩景轩的眼眶,他不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被沈月眉看到,于是竭力忍住,韩景轩低下头低声说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可以离开这里。”
“什么条件?”沈月眉紧张地问道,她害怕变故,她从来不了解这个男人,他像一本深奥的厚厚的书,读不懂也读不完。
韩景轩抬起眼睛看着沈月眉,张开干涩的嘴唇说道:“我不许你现在走,你必须彻底养好了身体才能走。”
看着她秋水般灵动的眼睛,韩景轩轻声带着一点恳求,说道:“眉儿,让我,再照顾你最后一次吧。”
沈月眉的心震动了,眼前的韩景轩,面容从未如此憔悴过,他的眼睛干涩,嘴唇几分青紫,眼中布满血丝,那恳求的语气,那发自内心柔情的呼唤,让沈月眉暂时忘却了曾经他对自己深深的伤害,那些伤害给自己造成的深刻的痛苦。
沈月眉看着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