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是一个小城,从云城通往省份的火车会在这里做一个短暂的停留。火车站的铁轨两旁有小丛的灌木和芦苇,现在是深秋,芦苇的白色棉絮随风飞舞。
每当火车喷着气鸣着笛飞驰而来,附近城郊的村民就提着篮子或小木盆,一窝蜂凑到火车窗户上兜揽生意:“热腾腾的茶叶蛋,一毛一个!”“五香花生,煮毛豆!”“新鲜的菱角香瓜!”
长途火车上的路程漫长而无聊,人们大多会掏一毛钱,买上一捧瓜子或菱角磨牙,能一路吃到娘子关呢。有时候稽查队会来逮人,身经百战的村民们把篮子一收,四散奔逃混进了游客里,叫稽查队无计可施。
今天的天气晴好,被烘干的芦苇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味。早上这一列火车人很少,只在站点停留半个小时。工作人员们把器材和行李先送上火车,刘勇一干文化馆的干部都在跟荣导寒暄道别。
荣导笑呵呵的,此行套来了程遥遥这个主角,刘勇功不可没,对他的态度也是大好:“这次能顺利找到沈寄秋,多亏了刘主任奔波。”
“应该的应该的!”刘勇激动得直搓手。荣导可是国家级的大导演,有他的一句话,比刘勇自己奋斗十年都管用!程遥遥可真是他的贵人,先救了他媳妇儿,现在又为他拉了这么一个大功劳!
刘勇对程遥遥是真心感激,斟酌再三,对荣导道:“荣导,遥遥她从小家境好,有时候爱耍小性子,您千万担待点儿。她要是在剧组……”
荣导哈哈一笑:“她是我亲自挑中的人,还能让她吃了亏?”
刘勇小心翼翼地赔笑:“还有一点,遥遥她模样长得太好了点,容易惹祸。”
荣导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刘勇,看得刘勇汗如雨下后才笑起来:“你当我的剧组是什么?我荣添在这一行干了十几年,还从没有人敢把手伸进我的剧组里。”
刘勇这才擦了把冷汗。这句话他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荣导要是一个不高兴,他的前途可能就毁了。可程遥遥救过他媳妇儿和孩子,又是为了帮他才去拍戏。要是程遥遥在剧组出了什么事儿,他的良心一辈子都过不去,他媳妇儿也饶不了他。
荣导拍拍刘勇的肩膀,对他态度倒是随和了几分:“你放心,我怎么把她带走的,就会怎么把她带回来!早就有人来跟我谈过条件了。”
刘勇茫然道:“谁?”
荣导笑而不语,眯眼看着铁轨旁说话的一对男女。从来到火车站开始,程遥遥就躲在一旁跟谢昭待着,有着说不完的话。
程遥遥和谢昭只是面对面站着,那气氛就遮掩不住。刘勇是过来人,一瞧这情景就替程遥遥担心,人还没进组呢,要是被人传出什么就不好了。他忙道:“我去喊遥遥上车。”
“不急。”荣导阻止了他,笑得感叹:“年轻真好啊。”
一对极漂亮的年轻人。青年高大英挺,姑娘貌美娇柔,背景是飘摇的芦苇,绵絮漫天飞舞,更远处是淡蓝得接近透明的天空。
很适合入镜的画面。
“看镜头!”小朴喊了一声,举起镜头对准了他们。
谢昭和程遥遥闻声看了过来,咔嚓一声,将这一幕留在了底片上。
程遥遥抬手挡了下眼睛,冲小朴喊:“你怎么又偷拍!”
小朴笑哈哈举着相机跑了,又去拍铁轨旁玩耍的一群孩子。江南水乡的风情让他这个城市青年流连忘返,拍个不停。
程遥遥哼了声,谢昭抓住她的手:“不要揉眼睛。”
程遥遥今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粗线毛衣,乌黑长发编成松松的辫子垂在肩侧,映着她的雪肤红裙,分外明艳。
她仰头看着谢昭,娇滴得不得了:“我腌的那罐桂花蜜是给nainai的,你要提醒nainai每天都喝。”
“你看见犟犟就躲开点,不要让它又咬你了。”
“还有……不准跟小秃子说话!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谢昭眼眸深深地望着她,隐约透着点笑:“昨晚你都说过了。”
听他提起昨晚,程遥遥脸颊热了热,转开眼不敢跟谢昭对视了,哼唧道:“我这是在帮你巩固记忆!”
谢昭语气很慢:“我记得很清楚,一丝不漏。”
他磁性的嗓音压低着,像昨夜耳边的粗沉喘息。程遥遥昨夜被弄醒了,对于发生的事也是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掉。
程遥遥恼羞成怒:“我都要走啦,你就没有什么正经话要说的?”
谢昭一本正经道:“你也重复一遍我交代的。”
程遥遥垮着脸,把快背下来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道:“路上要紧跟着剧组,不能落单。东西随身收好,不要露财。收敛脾气,不要跟人争执。一到苏州就给你拍电报……”
“打电话。”谢昭纠正道,“打到化肥厂,我每天都会去等。”
程遥遥故意道:“每天都要打电话,长途话费很贵的。……干嘛这么凶的瞪我?”
“没有瞪你。”谢昭道,“一定要打电话,安顿好就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