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要开口猜大,露生按住他的手:“我要10。”
金总:“……”别啊宝贝儿,我听着是3啊!4+4+3=11啊!侧目偷看叶汉,叶汉脸上尽是松弛之意!
可是与露生两眼相望,模模糊糊地,似乎明白他心意,露生娇声又道:“不就是一个公司,我要10嘛。”
——我们后来在很多两人搭档的故事里、双人竞技的复盘里,一次一次地想要探询他们在那一刻无间配合的心境,很想问问他们,你们究竟如何传递了信息、又是如何明了对方的心意?而绝大多数时候,真正的默契者不会留下台词,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真正的心灵相通是了解之后刻入身体的本能。对方递来自己便接过,如双剑合璧、如云水合一,那是一种心灵同频的空明心境。
对方的抉择就是自己的抉择,对方的决心也就是自己的决心。
几乎不假思索地,求岳将心一横:“好吧,杜先生,叶师傅,你们知道我家这个臭宝贝我不能得罪,今天我听的其实是11,但他要10,就算我把公司送给你们了。”
杜月笙脸上露出笑容:“岂敢岂敢!”
“但要是不幸我邪运翻盘——”求岳凝视骰盅:“杜先生,请你也说话算数,三百万请你别忘了。”
杜月笙悠然道:“这个自然。”
叶汉:“……”
求岳果断道:“是个英雄好汉,10点,我压小!”
骰盅揭开了,那一瞬间,叶汉微微偏动了骰盅,不是作弊,他只是在按捺涌动的气息,求岳心道一代赌圣原来也有这样心旌动摇的时刻,而这其实就是博|彩的魅力。蠢货才蒙运气,高手过招,其实你知我知,搏的就是心志!黑瓷骰盅一瞬间揭开,灯光照在骰子上,大白于天下的情形,四人全将目光
四点,四点,两点。
——10点,小。
房间里陷入极度安静,掉根针也听见的寂静。良久,叶汉拿起骰子:“认赌服输。”
求岳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不是赌赢的激动,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喜悦,跟输赢无关——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确信,望着露生,咧嘴傻笑。
露生抿嘴儿一笑,低下头去。
求岳看向杜月笙:“不知道杜老板是给我现银,还是给票据?”
杜月笙表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现银需从我银行取来,明日必定奉上。”向丫鬟道:“取我印章,叫师爷。”一面向求岳道:“不仅会将这三百万如数给你,通商银行,我也会加意安抚。只是希望金参议记住,我也有一份爱国之心。”
求岳这次是真的另眼相看了,他起身向杜月笙伸出手:“谢谢你,杜先生。”
一时师爷赶来,将文书写毕,露生见大事已定,微微把求岳的袖子一碰——杜月笙和王亚樵不是一种人,此时青目、转眼可能就翻脸,但江湖中人看重脸面,言出必行,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求岳亦知此处久留无益,拿了契书,向杜月笙重重地抱拳一礼,带了露生,掉头下楼。
两人转至楼下,楼梯两旁仍是手持明刃的帮徒,如来时一样,只是眼中都添钦敬之意,将出大门,忽然听身后脚步声急来,有沙哑声音唤道:“金参议,留步。”
回眸一看,居然是叶汉。
叶汉急匆匆追下楼来,手里不知攥着何物,沉默片刻,将手向前伸开,原来是那对白玉骰子:“叶某人说过这句话,谁能赢我,这对白玉骰子就是谁的。方才一见神技,令我目眩神迷,几乎把这件事忘记了。”
二人听得他言外之意,都驻足回身,果然叶汉道:“杜先生有句话让我问你,我自己也想问,白老板,你会听骰,是吗?”
一瞬间,两行帮众目光都如锐箭射来。
求岳和露生心中都是一紧,不觉挽起手来,此人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究竟——露生妙目凝视于他,不惊不惧地清声相答:“叶兄弟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彼此彼此而已。”
“我只会听单骰。”
露生嫣然一笑:“叶兄弟不差灵性,假以时日,三骰四骰也非难事,盗赌亦有道,所贵者非此小巧,小赌赌运气,大赌赌心境。”
叶汉沉肃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杀气淡下去了。
“实不相瞒,我钻研这门赌术三年,自认为天下无敌,不料一山还有一山高,今天不服气也要服气。”他伸手推开大门:““能否冒昧问一句,白老板何处学来这个本事?”
求岳在一旁笑了:“我说是我教的,你信吗?”
“你比他差远了,你连单骰也听不准。”
“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是随便玩玩,不像他玩得仔细。”求岳笑笑,心中陡然生出豪气——露生敞亮相答,他自然明白露生的心意,今天若是在这里露怯,以后也降不住杜月笙!当着一干青帮帮众的面,不慌不忙向叶汉道:“叶兄弟,没猜错的话,你是广东人吧?”
叶汉一口南腔,给人猜中并不意外:“我是广东新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