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但“如果切除手术处理得当,在本院也仍有康复的希望。”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求岳已经打消了要带培黎回国的念头,一个人为中国奉献毕生,总不能让他客死异乡。但今时得遇,有好的治疗条件,要老先生多活几年、少受些罪,这都尚有人事可尽。
未料培黎对他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可能跟你再去中国。但我有一个学生推荐给你,他叫路易艾黎,是我在华洋义赈会招募的助理,现在就在中国,我筹办的工读学校,他协理也最多。我会为你写一封信,邀请他加入你的工作。”
金总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了。
月明星稀,他在医院廊前的花坛上呆坐。其实这时候多希望是露生在他身边,他有满心的话想和露生讲——倒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他需要知己。人在乱世,便如负重渡河,若能偶得际遇,那感觉就像此刻的夜空,云破月开,看见星辰流转。
但露生远在纽约,只好用牛头马面凑合。
“我遇到他太晚了,怪我这个鸟人,做事一意孤行,喜欢肚子里揣点小秘密,其实是,其实是我怕碰壁。”
“但我又觉得,现在遇到裴叔是最好不过的时间,中国最好最好的机遇,就是现在。我们有美国给的贷款,全国的工商业者也团结在一起,政府虽然操蛋了几年,好歹终于要干什么了。你读过三国演义没有?裴叔跟我说的这些话,就是隆中对,全说在我心上。”
马秘书暗暗地皱眉,但望见求岳的脸色,他没再说什么。
牛秘书呆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纽约,等手术结束,还是明天就动身?”
求岳揉了揉鼻子,他有些舍不得走,因为今日一别,也许就是和培黎叔叔最后一次见面。临别时这惜别全挂在大脸上,反是培黎笑他:“不要这么担心,最艰苦的生活我都经历过,现在能够得到你的帮助,躺在高级的病房,对我来说再没有更好的了。”
——反而是这位老先生来感谢他。原本不想问那句话,他忍不住,还是问了。
“谁知道呢?”培黎微笑道,“起初是我不忍心看到别人遭受苦难,后来,我想在中国做一番事业,再后来,我在那里生活得太久,它已经变成了我第二个故乡。即便回到美国,我还是时常地惦记它,希望它能不再受苦难——我总希望它将来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
夜风吹过,更多的月光洒下来。
求岳仰头望向星空,真是满心慷慨,唯星月可知——或许远在纽约的露生遥知。只有被爱和信念所照耀的人们,能够理解这样的人生、理解这样的志愿。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