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美龄话已至此——蒋公子只是天真,并不愚钝,可惜智迟。
这一刻他明白姨母的话了,也明白求岳的话了,始终不敢信的事情现在血淋淋地被证实了,他的父亲为了一心追打国内的政敌,情愿置东北华北的士气于不顾,置垂危的国计民生于不顾,他要先排除异己,然后才考虑国家好或不好。如果这个罐子不能全抱在他怀里,他情愿破罐子破摔,江浙财团不支持他,他就打散他们、打死他们,只要你支持他排除异己的看法,哪怕是日本人他也可以暂时地妥协!
这么一来大损了江浙商人的元气,竟是过河拆桥,更叫自己与江浙商人从此成仇——江浙财势、苏共人势,连消带打地一锅端了!
江浙商团是刺头了些,国共两党也确是水火不容——可父亲难道不想想,不御外敌、只顾着自相杀伐,难道不是短视?华北东北,就此拱手相让,丧权辱国,是留万年骂名的!
此时坐在车上,只觉上不着天下不落地,茫茫然似大海中浮漂,恍惚半日,看见车窗外景色缓移,方知车子在开,他失声问:“你往哪里开?”
司机看他仓皇煞白的脸色,心中也觉怜悯:“大公子别怕,我看您心里不痛快,总是先离了小红山再说。咱们现往城里去,金参议还在财政部那里僵着呢!”
蒋经国听他话中抚慰之意,不由得心中怆然,握拳苦笑:“我哪还有脸去见明卿?”
太阳已经偏过天中,歪斜的太阳悬挂在青天之上,一点钟了。
会场里人心涣散,吵也吵够了,骂也骂够了。绝望的情绪扼着每个人的咽喉,他们知道秋天来了,民国短暂的金融的春天、工商业的春天,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求岳仍站在会场门口,没有椅子给他坐,他也坐不下来。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见汪精卫的笑脸,看见铁锚那一群狗东西,不用问也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了。众人皆是冷眼看他——希望早没了,不过是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们也可以不用听我说。”没有椅子,他就在地上坐下,掏出烟来,点上,开口,“迟到了对不起,搞砸了对不起。我就说说我想说的话。”
“当初我是怎么把铁锚打出中国的,在座的可能不太清楚,六爷不在,张总经理应该知道。”
“我们为什么要搞法币?因为我们的币制不健全,白银外流,被美国人打得受不了,被日本人偷的受不了,没钱用了,大家哭着决定把法币推出来。那时候国家是多么支持我们,你们是多么支持我,我可以豁出命都不要,只想把这件事做成——现在想想跟做梦一样。”
“我们为什么要赚钱?因为我们想要国家强盛,我们为什么想要法币,因为不想受制于人。我不想我的祖国、我的亲人,像傀儡一样被人提来耍去,不想失去的领土再也回不来,不想离开的人再也见不到,不想摔倒了之后爬不起来。”
“东北还在别人手里,华北还在别人手里,学生们在抗议,连女人都去支援,而我们坐在这,跟日本人讨论,分钱。”
“1934年,到现在,1935年,11月,这就是我们两年换来的结果,稀烂。我们拿什么脸去面对那些战线上的人,面对那些死去的人,面对那些还想做中国人的人,脸呢?”
无人相应。
“你们全都算计好了,也跪下了,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就一点建议,日商要进,可以进,铁锚想重新回来跟我打一场,手下败将,我跟你打,但日资银行要来,这不行。”
有人冷笑道:“这算撇清你自己,卖完了银行又卖纺织?”
求岳转头,看看是谁说话,刚欲答言,孔祥熙已然抢先一步说话:“明卿就不要再说了,你现在不合适发言,说了大家更生气。我来说一句吧——刚才金老太爷说什么答应我,答应汪院长,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我为了法币带头捐资,带头兑换,这是各位有目共睹的。金家虽然铸成大错,但明卿人来到这里,也有悔改的意思,大家不妨退一步,就此商量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有圣人面孔,说话也是圣人态度,恳切、很能打动人心:“法币还在健全之中,这个节骨眼上让日资银行参与,时机不恰当,我身为财政部长,也绝对不会同意。华北东北的领土争议,我们不会退让,但日方的善意,我们也适当地接受。刚才明卿说了,愿意接纳日商重回中国的这个大市场里,我的意见嘛,还是要给予我们自己的商人一些保护——毕竟大家都很困难。大家回去,该开市开市、该开工开工,总是僵着不动,这又何必?”他看一看加藤:“要是日本代表也能接受这个提议,那就算谈成了。”
加藤利昭满面笑容:“我们的要求很微小的,决不像别人那样贪心,孔部长的话,很有道理的。”
纺织厂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一句“给予保护”也打动了他们的心,不禁暗道还是孔部长做事有条不紊,垮着脸道:“那怎么个保护法呢?须要大家照面说明。”
孔祥熙忙道:“只要大家都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