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意识说错了话,他们在面对朱由检的目光时,纷纷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没什么的,为什么不能问呢?”朱由检反问起了村民。
是啊,为什么不能问?一些村民抬起了头,但很快又低下去。
这个问题不是不能问,而是不能由他们来问,他们不过只是平头百姓罢了。
“朝廷的赋税从来不是一层不变的……”
朱由检开始回答起了这个问题,但他尽可能的委婉:“现在朝廷富裕,那就能降低到十赋一,如果以后朝廷更富裕了,那就有可能免除田赋。”
“只是,如果什么时候朝廷没了银子,那个时候自然会加赋税。”
“加赋税和减赋税都是正常的,但这个增减不能影响到你们的吃饭问题。”
“就好比,现在北虏如果打过来了,朝廷没了银子,北方的将士没了军饷,这种时候朝廷向你们每家每亩增加三斤米的田赋,你们觉得怎么样?”
“交呗……每亩三斤不算多。”一些村民回答,毕竟他们经历过每亩地交二三十斤的情况。
“如果是十斤呢?”朱由检再问,而这个时候百姓们都犹豫了起来。
“如果是三十斤呢?”朱由检又问,而这次的村民纷纷低下了头。
“每亩三十斤,十亩就是三百斤,按照丰州的情况,十亩也不过一千二百多斤米。”
“让你们拿出四分之一的粮食出来交给朝廷,这就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了,对吗?”
“……”村民们不敢作答,朱由检也借机说道:
“如果朝廷什么时候要你们交出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的口粮,那你们就不用顾忌了,造反便是。”
朱由检语出惊人,让所有百姓纷纷抬起了头,旁边的村官和陆元高也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皇帝的子民,大明的子民,如果子民都吃不上饭了,那就是朝廷和皇帝的问题。”
“当年陕西民变的事情,我就觉得做得很好。”
“民间说不哭的孩子没奶吃,你们其实也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当年陕西民变,朝廷怎么会知道陕西官员贪得无厌到了盘剥你们口粮的地步?”
“受了委屈就告官,村官有问题就找镇官,镇官解决不了就找县官,县官不行就知府,布政使、京城。”
“你们要是老实了,那地方的贪官污吏就会变本加厉的盘剥你们,你们要是强硬起来了,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们了。”
朱由检侃侃而谈的说着,但这些话却让村民们听得直咽口水。
他们从未听过有一个官员会教导他们怎么造反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朱由检说完这些话后,他转头对身后的官员说道:
“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在《大明报》上报道出去。”
“这……这……殿下……这是不是不太好?”官员被朱由检的命令说的直冒冷汗,但朱由检却问道:
“如果连百姓的需求都不敢倾听,连百姓为了什么造反都不知道,那这样的朝廷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什么时候大明朝变得贪官遍地,皇帝只知道享福,只知道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那这样的大明朝即便推翻了,也不值得可惜。”
“太祖高皇帝让佃户和地主变得平等,那为什么官员不能和百姓变得平等?”
“朝廷是百姓养活的,如果朝廷不能让百姓过的更好,那朝廷就应该检讨自己。”
“如果朝廷连百姓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那百姓就该推翻朝廷,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只有百姓把自己的声音发出去,让皇帝和朝堂的衮衮诸公听到,从而解决,大明朝才能持续不断的延续下去。”
“人言王朝无三百年国运,而如今我大明已经立国二百六十九年。”
“两宋、两汉这个时候早已覆灭,大唐已经日薄西山,唯我大明依旧还在。”
“不革新,不认错,不给百姓活路,那即便眼下国运昌隆,又能维持多久?”
“开元盛世后是安史之乱,要想不经历盛极而衰,就需要每日三省吾国。”
“这些话都刊登到《大明报》上,孤既然敢说出来,就不怕一些有心人借机作乱。”
朱由检直勾勾的看着负责记载的官员,迫于他的压力,官员只能将他所说的这些话记载在了下一期的《大明报》上。
这一幕幕被陆元高看在眼里,他心底的齐王形象也变得更为丰满了起来。
只是,陆元高极致利己,朱由检所说的这些东西对百姓有好处,但对于他这种身份、家室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好处。
可即便如此,陆元高还是由衷的敬佩朱由检,最少在这个时代,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这些话最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
然而,他不仅说了,而且说的比人们想的还要大胆。
今日的这番话,必然会被载入史册之中,但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这就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