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独自一人,率先走出那座以金色剑气造就的雷池禁地。
小陌说道:“并无纰漏。”
崔东山点头笑道:“先生需要闭关片刻,我们等着就是了。”
白衣少年双手抱住后脑勺,黄帽青鞋的小陌怀捧绿竹杖。
崔东山以心声说道:“除了最紧要的某件事,先生还会稍稍炼化那把‘井中月’,看看能否具象化出一座座……天地迷宫,可能是外边的仙都山,可能是已经不存在的避暑行宫,也可能是家乡坠地前的骊珠洞天,先生对‘迷宫’了解得越细微,就越趋近于‘真相’,所以此事若是成了,先生就等于让这把本命飞剑在数量之外,掌握了,拿起一看,边款文字颇多。
酷寒时节,水塘干涸,荷叶败尽,枯枝横斜,再无擎雨盖之容,故而游鱼散尽……
陈平安将印章轻轻放回原位,知道崔东山是在说当年骊珠洞天的那场变故。
八字朱文底款,虫鸟篆如天书:天经地义,说文解字。
崔东山笑道:“当年在南岳储君山头采芝山那边做客,我跟竹海洞天的那个纯青,闲着没事,有些牢sao,有感而发,学先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篆刻下来了。先生要是喜欢就拿去,勉强可以拿来当做一方藏书印。”
陈平安摇头婉拒此事,问道:“搬迁剩余两山一事,需不需要帮忙?”
崔东山说道:“不用,不比这座仙都山,那两座辅佐山头,轻巧多了,来回两趟,走快点,撑死了就是一个半月。”
陈平安大致说了蒲山之行的过程。
崔东山说道:“其实小心起见,黄衣芸应该将这幅仙图交由中土文庙,不然一直留在蒲山,可能会是个不小的隐患。比如……算了,没有什么比如不比如的。”
崔东山是怕自己乌鸦嘴,真要说中了,对于蒲山来说,就是一场不输太平山当年浩劫的惊天变故,例如一幅仙图,因为本就是一座层层叠加的阵法,一旦在某个时刻被幕后主使,以诡谲手段遥遥开启禁制,在阵法枢纽上边动手脚,瞬间炸开,至少相当于一位仙人境修士的自毁金丹、元婴与皮囊魂魄,威力之大,杀力之高,约莫相当于飞升境剑修的倾力一剑,估计蒲山能够剩下半座,都算运气好了。
陈平安笑道:“叶芸芸知道其中轻重,也很好商量,所以那幅仙图真迹,其实已经被小陌悄悄收入袖中了,算是帮着蒲山代为保管几天,至于蒲山密库里边,只是放了件赝品,叶芸芸连薛怀都没有说,接下来就看能不能额外钓起一条的大鱼。”
崔东山点头道:“薛怀可能都只是和贺乡亭已经跟随于樾去往别地,剩下七个孩子,其中程朝露如今已经跟随隋右边在扫花台那边练剑,于斜回算是捏着鼻子认了掌律崔嵬当师父,何辜的师父是即将担任下宗首席供奉的米大剑仙,如果加上风鸢渡船上边的纳兰玉牒,结果被下宗拐来了四个。
若是再加上孙春王,就是五个了。
只剩下白玄和姚小妍,留在了落魄山和拜剑台。
白玄怕那只大白鹅,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姚小妍则是跟那位双方个头一般高的新师父投缘。
只不过青萍剑宗既然是一座剑道宗门,那么被学生崔东山如此挖墙脚,陈平安也就认了。
可是到最后,崔东山这个下宗宗主,有点无所不用其极了,竟然连自己都要挖墙脚过来下宗这边,毕竟一旦选择在长春-洞天之内闭关破境,不管将来是从玉璞瓶颈跻身仙人,或是更高,可不是几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动辄数年光Yin甚至耗时更久。
陈平安说道:“我在犹豫要不要邀请真境宗的李芙蕖。”
毕竟这位元婴女修,还是落魄山的客卿。
至于真境宗的宗主刘老成和首席供奉刘志茂就算了。
除了那只一眼相中的福禄寿三色翡翠手镯,陈平安再厚着脸皮与小陌讨要了一件法袍,打算将两物一并寄给宝瓶洲真境宗的周采真。
崔东山摇头道:“意义不大,下宗就当节省下一件法袍了。”
陈平安问道:“什么意思?”
崔东山忍住笑说道:“先生,小陌跟我商量好了,下宗举办庆典之前,会送我一些法袍,争取让下宗的祖师堂成员,嫡传弟子,供奉客卿,反正为数不多,那就人手一件,见者有份。至于来青萍峰观礼的客人,就有点悬了,下宗不好厚此薄彼,太伤感情,那就干脆谁都不送了。”
陈平安无奈道:“这个小陌!”
只说陪着自己头回做客披云山,小陌一送就是直接送出两件半仙兵品秩的重宝,而且送得极其熨帖人心啊,因为那对瞧着袖珍可爱的小巧兵器,大有用处,尤其是落在一位五岳山君手中,更能物尽其用,一把青玉斧,可以拿来“开山”,黄玉钺用作“镇压水运”。
如今魏山君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吧。
魏檗不得每天掰手指头等着小陌再次做客北岳?
崔东山喊了一声,“先生。”
陈平安有些纳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