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山这边暂无渡口,郑又乾就只能走路来了。
陈平安让小陌去与那位仙人待客,自己单独现身站在山路上,笑道:“又乾。”
炼形成功没几年的小精怪,见着了陈平安,揉了揉眼睛,立即毕恭毕敬作揖,略带颤音道:“郑又乾拜见隐官小师叔!”
郑又乾其实已经见过这位陈师叔一面了,在中土文庙那座功德林,双方第一次见面,郑又乾是先喊的隐官大人。
等到陈平安让他喊小师叔就行了,郑又乾就灵光乍现,用了个折中的法子,喊隐官小师叔!
再次听闻这个奇怪别扭的称呼,陈平安忍俊不禁,温声笑道:“又乾,下次只喊小师叔就行了。”
郑又乾怕自己,之前就听君倩师兄说过缘由了,都怪蛮荒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和邸报。
原来小家伙出身桐叶洲的羽化福地,因缘际会之下,与师兄君倩拜师,就此正式跻身文圣一脉的道统,后来跟随君倩师兄一起游历蛮荒天下,一路上,郑又乾听了些乌烟瘴气的小道消息,简单来说,在当时的郑又乾印象中,那个素未蒙面的小师叔,可怕程度,差不是等于剑气长城的“齐上路”再加上个“米拦腰”,好像见着了妖族修士和精怪之属,绝不废话,一见面,就要拧掉脑袋,抽筋剥皮,只说这位隐官独自镇守剑气长城那会儿,曾经一抬手,便抓住一位胆敢御风过城头的玉璞境妖族修士,将其狠狠按在城头之上,一手扯掉妖族胳膊,再一脚踩断腰肢,最后当场就给生吞活剥了,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大快朵颐起来……所以对于精怪出身的郑又乾来说,能不怕吗?
这个师侄,当然是误会自己这个小师叔了。
见着了郑又乾,此刻的陈平安,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整个人的气息,跟平时是大不一样的,而且无论眼神还是脸色,与对待裴钱、曹晴朗又有不同。
陈平安这会儿就像额头上贴了好几张符箓,写了一连串文字内容,“慈祥和蔼”,“我是小师叔”,“君倩师兄挑了个好弟子”,“这个师侄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又乾,有没有谁欺负你啊,与小师叔说说看,小师叔反正闲来无事,帮你讲道理去”。
天下文脉、修士道统成百上千,唯独别跟文圣一脉比拼护犊子的“道法高低”。
郑又乾抬头看了眼小师叔,这个小师叔,笑容好夸张,笑得郑又乾差点要哭了。
之前跟着师父,见着了在蛮荒天下都大名鼎鼎的小师叔,好不容易不那么害怕了,这次重返家乡桐叶洲,结果在那条皑皑洲跨洲渡船上边,又看到了一封山水邸报,原来是小师叔离开文庙没几天,就又做出了一大串惊世骇俗的壮举,领衔四位大剑仙,深入蛮荒天下腹地,灭蛮荒宗门,扫荡古战场遗址,几拳打断仙簪城,跟王座大妖绯妃拖拽一条曳落河,剑斩托月山,末代隐官城头刻字……
邸报上边的内容,让小精怪既开心,又骄傲,恨不得见人就说我是那位隐官大人的师侄!
只是郑又乾难免有些担惊受怕。
唉,说实话,虽说小师叔在自己这边,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可好像还是那位左师伯,让自己更不害怕些。
陈平安笑问道:“这位是?”
郑又乾赶紧介绍道:“师父之前把我丢在了铁树山,她是我在山上认识的朋友,姓谈。”
“瀛洲,你的名字,我可以跟隐官小师叔说吗?”
一说出口,本就紧张万分的郑又乾愈发手足无措。
名叫谈瀛洲的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嗓音细若蚊蝇。
陈平安点头笑道:“谈瀛洲你好,我叫陈平安,是又乾的小师叔。”
小姑娘神色木然,有点呆呆的,她僵硬点头。
她是铁树山那位飞升境大修士郭藕汀的再传弟子,年纪很小,辈分很高。
因为郭藕汀的六位嫡传弟子当中,不少都徒子徒孙一大堆了,所以这个小姑娘,在山中经常会被白发苍苍的修士,称呼为太上祖师。
白帝城与铁树山,在浩然天下,都是独树一帜的宗门山头。
一个在邪魔外道的练气士眼中,奉若神明。
一个在浩然本土妖族修士心目中,是圣地。
郭藕汀道号“幽明”,所以又被妖族修士誉为“幽明道主”。
是中土神洲十人之一,相传有过一刀劈断黄泉路的壮举。
外界传闻,是郭藕汀与上代龙虎山大天师,有过一场山巅厮杀,打碎了整座铁树山,山水极难缝合了,才有了后来的“山中铁树万年不开花”一说。
龙虎山天师府,司职下山斩妖除魔,而郭藕汀本就是妖族修士出身,与当年被白也离开海上岛屿,一剑斩杀的某头隐匿凶物,是一个辈分的修道之士,所以郭藕汀与龙虎山大天师不对付,确实情理之中。
其实不然。
与郭藕汀问剑之人,是斩龙之人陈清流,而且当年差点砍死郭藕汀。
那座新铁树山,其实是以崩碎山脉堆积起来的,所以要比旧山矮了数百丈,而且按照约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