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少女走在雪地上,在小仙童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摩挲了两下指腹。
昼光照耀下,白皙如玉一般的手指上,金黄的碎屑如灰烬一般,飘散在冷风中。
那是一张传送符,能把人送出八千里外。
八千里路,他们就走着回来吧。
宁谕等人出了枯树林,绝望得知,此地离临云宗足足八千里,他们御剑走了一小段路,灵气便迅速衰竭,四周荒无人烟,一行人只得靠两条腿艰难跋涉。
他们凄惨走了三日后,镇云峰的剑修们终于发现他们丢了几个师兄,连忙上报天机堂,将此事禀告给宗门首席。
天机堂。
蔺浮玉倚窗而立。
青年着白衣,佩金带,眉目冷淡,此时正垂首认真擦拭手中佩剑。
昼光洒在他冷白如玉的面容上,他耐心听着师弟们的话,长睫覆下,语气清冷:“名姓。”
几人连忙报上宁谕等人的名字。
蔺浮玉略一颔首,五指一勾召来一册卷宗,指尖溢出青绿色的光芒。
青光漫上卷宗的那一刹,蔺浮玉微掀眼帘,无数命牌虚影漂浮在空气中,命牌上刻着临云宗弟子的名字。
他找到那几个人的命牌,命牌在西北偏远的角落,他看见其上泛着的金光,金光耀眼,可见生命力极其旺盛磅礴。
蔺浮玉确认之后,收拢指节,无数命牌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几个师弟垂手立于一侧,悄悄觑了首席师兄一眼。
青年也偏头看过来,语气散漫:“还活着。”
“未经允许擅自离宗,胆大妄为。”他语气平和,淡淡道,“待回宗后,让他们亲自来戒律堂跟我解释。”
蔺浮玉面前,师弟们一个两个乖得要命,小鸡啄米式点头:“是。”
心里怜悯:惨,真惨。
几千里外,黄沙漫卷,宁谕一行人走在荒芜的大漠里,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宁谕恢复了一丁点儿灵气,他吐出一口黄沙,打开芥子袋拿出云镜,就被云镜上未读消息的狂轰滥炸吓了一跳。
【报!早课长老点名,速来!】
【师兄!】
【哇你竟然不来,那么勇敢?】
【师兄?】
【师兄你人呢!卧槽你不会死了吧!】
【宁谕说话!】
【宁谕!!!】
……
【你完啦,等死吧,嘻嘻。】
宁谕看着最后一行字:?
梦中是一个寻常的清早。
小小的姑娘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摸出洞府,光光的小脚丫踩在微shi的青草地上。
她要去找她的漂亮姐姐。
青要山上,微弱天光凉如水,静静淌在山间,白鸟低低飞过杜仲树林,层叠交错的繁茂枝叶轻轻晃动,恍若青绿色的松软浪涛。
半明半昧间。
苍白病弱的青年立于杜仲树下,素衣白带,长身鹤立,气质如霜胜雪。
记忆里,他正垂首俯身,冷白指尖拨弄着簸箕上枯干的药材,清寒的光洒在他冷淡的侧脸上,清亮的瞳孔黑白分明,鸦睫微微遮住清隽的眉眼。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青年,漂亮得雌雄莫辨。麻衣松散,他正在拣选草药,身上带着一种清冷疏离的气息。
蔺绮听见,梦中的自己极欢喜地唤了一声“姐姐——”。
脆生生的小nai音响在树林里。
她飞快跑起来,身侧的柿子树、杜仲树、青草、凤凰花刷刷往后退。
清早的风混着shi润的泥土气息,呼啸而过,擦过软乎乎的侧脸,擦过耳尖,擦过她乌黑的长发。
“叮叮当当——”
发尾的银白铃铛响个不停。
几乎在她喊出“姐姐”的瞬间,树林里,苍白漂亮的青年就转过身。
他站在树林间,眉眼弯起,回头望过来,张开双手。
小小的姑娘往前扑,青年积年沉疴,身上总带着清苦的草药气息,她听见极轻极轻的一声笑。
顷刻间,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像落入声势浩大的春天。
白鸟盘旋而上。
天光乍泄。
梦中青绿的树林像是流淌起来一样,化作一条瑰丽的长河,最终,混着温煦的昼光,一点一点支离破碎,慢慢消散在风雪之间。
蔺绮睡得昏沉,醒来时,头有点疼。
她穿衣起身,临窗坐下,倒了一杯凉茶润嗓子,抬头看窗外,霜雪天的风雪已经停了,昼光照耀下,雪地上泠泠一片白。
已经快正午了。
蔺绮住在高楼三层的一间屋子里,这里摆件很简素,远不如高楼外观看起来那么奢华壮阔,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个衣柜。
大约是因为这里太久没住人了,楼阁里许多屋子都积了灰,这是最干净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