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不怕死
人是最不知道吸取教训的动物,他们往往一边后悔一边浪费。
蹇义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最合适他的那个时代离去的时候,他很干脆的下了船,放下了手中的一切。
他很清楚,和三杨等人一样,他们都是旧时代的残党,朱瞻壑所带领起来的新时代没有能够搭载他们的船。
相比被强行赶下船,蹇义很聪明的选择了自己离开,让双方都体面。
只是,蹇义没有想到,今年的除夕晚宴,他还是被列在的邀请名单中。
以布衣之身参加皇帝宴请群臣的晚宴,蹇义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但不太可能是最后一个。
看着因为除夕的到来而张灯结彩的顺天城,蹇义突然有些感慨。
他想到了多年之前,到底是哪一年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东征倭国的朱瞻壑拿下了中原自古以来都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的战果,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了当时还是都城的应天府。
那一年,不管是对大明一直都很恭顺的朝鲜,还是几次三番捋动老虎胡须的瓦剌,在面对朱瞻壑的时候无一不是乖乖的,哪怕朱瞻壑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他们脸上了也不敢多一句话。
蹇义突然想到了那个顶替自己成为吏部尚书的陈循当天说过一句话:这大明,唯武可安。
以前,蹇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为官多年,蹇义很清楚,强盛的兵力的确是一个王朝稳定的重要因素,但却并非是唯一的因素。
内政也同样重要。
当年,太子一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汉王党不可能成功,因为无论是朱高煦还是朱瞻壑,在内政上都没有什么建树。
在他们看来,这对父子俩都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尤其是儿子,比他爹更能打,也更能杀。
但如今已经成为旧时代残党的蹇义猛然发现,他们都错了,而且错的相当离谱。
看着这张灯结彩的顺天城,听着百姓们或高兴的说着家常话,或很是不满的说着吴王一脉对当今天子的逼迫,蹇义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大明,或者说朝廷,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朱瞻壑在顶着。
蹇义突然明白了那些武将的想法,也明白了武将和文人的冲突之处。
文人总是想着先治好内政,再抱着最大的把握去打仗,而武将则是想先打退外敌,回过头来再处理内政。
抛开文人的品性和武将的冲动不谈,这两种做法各有各的好处,但有一点是蹇义以前没有发现的。
文人的做法,极有可能导致中原旁落到外族的手中,而武将的做法则不会,因为在打退了外敌之后,中原就算是乱起来,那最终也是会把握在汉人的手中。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一开始被抛开的文人品性问题就凸显出来了。
文人,不在乎江山落在谁的手中,他们只在乎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掌权,能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辈都高人一等。
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看着人群中夹杂着的那些奇装异服,蹇义不由得扪心自问。
这种场景,除了在下西洋的最初几年外,还有没有过?
就在这时,伫立在大街中央的蹇义被路人碰了一下,神游天外的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
蹇义浅浅的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在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中,抬步朝着那个一般人无法触及的皇宫走去。
皇宫,清宁宫。
这个曾经代表着太子的居所,在这两年一直是皇帝的住处。
因为吴王一脉接掌大明,朱瞻基这个宣德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清宁宫了,甚至这一整年出去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除了不外出,这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除了宫女和内侍之外,一年多的时间内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
但就在今天,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出现在了清宁宫。
“堂兄,父亲说了,若是你想去,今年的除夕晚宴可以出席。”
朱瞻垐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堂兄和堂嫂正在教导大明未来的太子,甚至是皇帝学步。
“不用了。”听到朱瞻垐的话,朱瞻基直起身来。
相比于刚刚被软禁在这里时的那个他,现在的朱瞻基脸上有了光彩,杂乱的胡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正常人,完全想象不到半年多之前他还是一副Jing神病的模样。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也答应了交换,那我就会遵守约定。”
“今年的除夕晚宴……对外就宣称我虽然身体好转了不少,但还需静养,不宜出席吧……”
朱瞻垐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堂兄一眼,又看了看在暖垫上爬行的朱祁镇,微微点了点头。
“瞻垐知道了。”
说完,朱瞻垐微微欠身,转身朝着清宁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朱瞻垐没发现,朱瞻基也没有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