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早上保养乐器,在邻近傍晚灵感浓郁之时表演,每夜都是月洞琴和鹦鹉螺笛模仿月亮伴随着chao汐升起,而当夕阳西下便是用羊肠琴和桃心木管诉说着一对缠绵心碎的恋人离别。
淑女号的水手们早就一哄而散下船去鬼混,只有船长的老水犬趴在甲板上晒着夕阳的余晖,牠忠心却也很机灵,从不进去船长室,最多就在门口的顺风处守着主人。
莳萝放下芜菁,试着伸手拍拍牠。狗狗看到莳萝先是欢快地摇摇尾巴,但一瞥见穆夏,尾巴很快下垂,侧着身子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狗狗黝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牠大概是在恐怖的狼祖宗与亲和动物的月女巫艰难抉择。
穆夏看了一眼那只狗,眼帘低垂。老狗突然鼓起勇气,摇摇尾巴朝莳萝走过来,少女终于碰触到梦寐以求的毛茸茸,二话不说,开摸。
从耳根的绒毛、沿着柔软的耳廓形状搓揉抚摸,狗狗发出满足的呼撸声,就像被定住七吋的蛇,半磨半蹭,整个身瘫软在少女身上。
多么令人怀念的触感啊,莳萝顺势摸了摸牠的毛肚子,狗狗仰着脑袋,舌头歪一边,兴奋的尾巴拼命扫地,说要有多憨就有多可爱。
一旁的芜菁不满被无视,很快就伸长脖子钻入少女的胳膊,莳萝被这群毛茸茸逗得呵呵笑。
夕阳是温暖的,它渗入狗狗的鬈毛,还有白鹅的羽翼,莳萝找回了力气,抱起她的使魔。
月女巫重新站起身,对她另一个强大可靠的使魔请求:“苏珊一整天都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你能陪我去码头看看吗?”
穆夏盯着那只老狗有些楞神,听到莳萝的话,自然是点头同意,但也没多问什么,似乎是兴致不高,毕竟他和厨娘并不像莳萝那般热络。
但莳萝莫名从少年的视线中感到了一丝……委屈?
女孩走在前面,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慢下脚步。
此时的老狗露出肚子仰躺在地上,维持被少女抚摸的姿态,牠这会一点害怕也没有,甚至懒洋洋抬了一眼给狼祖宗。
“狗就是狗,没有出息的东西。”年轻的狼骑士轻蔑地冷笑,柔和带刺的语气彷佛含着一根针,不知道是对着老狗,还是自言自语。
金红色的天际线燃烧着夕阳最后的余热,橙红和绯红被靛蓝熄灭,夜幕开始降临,深海的黑chao和蓝汐逐渐湮没至头顶。
若是以前,莳萝肯定会驻足欣赏这片日落美景,等待着月女神的光辉重返大地,但此时她只看到人间即将沉浸进令人窒息的黑夜里,躲藏在影子里的亡者终于得以在残月下喘气。
亏月的每一晚对月女巫来说都是考验和折磨。
令莳萝松一口气的是,当他们到达码头,那群亡灵已经离开了。
莳萝左右看了一下,最后将目光放在那一堆层层迭起的橡木桶山。
黝黑的木身散发着陈年的香气,与四周的鱼腥味混合出一种令人作呕却又上瘾的气味,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人移动过这批看着索价不斐的货物,亡灵群似乎就是围绕着木桶……
莳萝才刚踏出一步,身后却一个用力猛地拉住她。
见少女皱眉,穆夏很快放松力道。
他一边拉着莳萝往旁边走,一边低声安抚:“莳萝,一会就要天黑了,今晚宵禁会更严格。我去找苏珊,妳先回船上,我很快就回来。”
少女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从了,任少年拉着走。他走得很快,莳萝跌跌撞撞跟上,两人走上船板……
“木桶里面是什么?”
莳萝突然反手拉过对方,她细细打量穆夏的一眉一眼,不肯漏掉任何一丝变化。
她捏住对方的手臂,近乎肯定,颤抖地问:“里面装的不是酒,是不是?”
穆夏抿着嘴,眼眸是绿荧荧的光,里面似乎凝着一条明亮锐利的金线。他比白天更警戒也更为强壮,毕竟在黑夜中活动的不只是亡魂、Jing怪,还有狼。
“莳萝,回去船上,今夜不要进城。”
作者有话说:
狗狗:呜呜,好可怕,但还是想求摸摸
小狼:哼,小爷不跟你计较。
被莳萝撸完后
狗狗:好爽好爽…
小狼: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我不羡慕
恐惧女巫
◎谁已经不是重点,莳萝只想知道那是人吗?◎
莳萝看过死人, 那位坚强可爱的母亲,柯尔夫人。
但那时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看着那张惨白茫然的脸孔, 想到的是女人充满朝气的笑容和认真的眼神。在莳萝看来柯尔夫人只是暂时睡着了,她打从心底没有接受对方的死亡。
而现在, 莳萝完全没有勇气去看酒桶里的东西, 去对照那一张张惨白沉默的面容。
她握紧拳头, 甚至不敢看穆夏一眼,头也不回离开码头。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脑袋嗡嗡叫着,彷佛有无数人在斥责她。